登录
七日之约已过，她也终于闲下来陪着她那位混世小魔王九叔叔喝茶，另一位混世大魔王乃她小舅舅上古凤凰和渊上神是也。
龙蕤端了杯茶，闲闲地同他的小侄女并肩坐在一株洛天树的枝叶上，掀起盖子浮了浮飘着的茶叶，抿了一口，看似随意地道：“说来，你前几日特意跑了趟西海，就是为了救下那些魔界宵小？”
龙十七心虚地瞥了她九叔叔一眼，被刚喝进去的茶呛了一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应了一声，“也不是特意，顺手，顺手，观音娘娘从前教导我，要慈悲为怀，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都死在三爷爷的巨浪里不是？”
龙蕤幽幽地看她一眼，“你从前执剑斩杀血海那些魔兽的时候，慈悲为怀四个字是被你吃了么？”
突然被人揭开久远的伤疤，龙十七不由得顿了顿，想起从前的一些时光，不由垂下眼眸，口气淡若无痕，“记不得了，从前到底是怎么想的。”
龙蕤叹口气，看了自己不争气的垂头丧气的侄女一眼，忍痛道：“也罢，我那里还留了小半瓶忘尘水，你若是要，就拿去，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龙十七眸光晦暗地看了一眼她九叔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旁人或许不太清楚，但是龙蕤是最了解他这个小侄女的，当年他大哥大嫂全因为九夜那个小子而归于太虚混沌，是他一手带大的龙十七，他这个小侄女是又倔又犟。别的小孩子撞了南墙之后知道下次绕道走，但是龙十七不会，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去，直到南墙塌毁。
龙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搭话，只是专心地喝着自己的茶。
这对叔侄的茶只喝到一半，就有煞风景的红鲤鱼绫翊过来传话。
“九公子也在啊，十七，前厅有人找你。”古灵精怪的绫翊朝着龙十七招了招手。
龙十七无力地伸了身子朝下看，“谁找我？”
绫翊摇了摇头，“不认识，是个样貌长得很好的神仙，看上去位分还不低，老龙王陪着在前厅说话呢。”
龙十跟她九叔叔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茫然，“难道是我那位几千几万年不见人影的小舅舅回来了？”
“话说你上次见到和渊那只死凤凰是什么时候？”龙蕤浮了浮茶叶问。
“大概，三百年前？当年我被困在血海尽头，是小舅舅循着我的血气找到我将我带了出来，后来又将我带去了南禺住了一段时日，顺便养了养伤。”
“那估计不是那只死凤凰，也罢，我随你去看一眼吧。”
龙蕤带着他的小侄女和红鲤鱼绫翊一路慢慢悠悠地穿过花园，绕过寝殿，终于到了前厅。
端坐在上首的肯定是他们家老爷子南海龙王，精神抖擞，身体康健，说起话来南海海面之上是免不了的一场巨浪滔天，所以南海龙王宴客之时常常有懂事的小鱼小虾化作人形告诫海边的渔船不要出海，这千百年来倒也少见有凡人命丧南海。
坐在老龙王左下一方，淡定从容喝着茶的那位么，虽然有些眼生，却也是旧相识了。
那人可不就是几日之前才与龙十七在西海之南相遇的魔君九夜？
“他怎么来了？”龙蕤皱着眉低声问他小侄女。
龙十七同她九叔一起皱着眉，显然也没料到九夜会出现在南海。
“许是来找爷爷说说话？虽然帝神归于无上天已经很久了，但是或许他老人家有什么话要九夜带给爷爷也不一定。”
绫翊嘴角抽搐着听完龙十七的话，不由地扶额叹道：“十七自从你从南禺回来，脑子确实不大好使了，记性也不如从前了，我依稀记得片刻之前我分明说的是，有人找你。”
“是吗？呵呵”，龙十七面不改色地笑了一笑，继而又疑惑起来，“他找我做什么？”
龙蕤悠悠地垂眸看了龙十七一眼，忽然就不大想同她走在一起了，大步一迈，人已到了前厅，剩下龙十七在后面跟红鲤鱼绫翊嘀咕，“我早就说过的吧，我九叔他脑子有些问题，许是早些年还同望舒神女在一起时留下的毛病，动不动就不理人。”
绫翊：“……你开心就好。”
“许久不见，魔君别来无恙。”龙蕤到了前厅，先是向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南海老龙王行了个礼，继而才转身看向九夜，并未见礼，而是以平辈的身份浅浅地寒暄。
九夜懒懒地抬眸，并未搭话。
按照礼制，龙蕤一个南海龙子见到帝神之子九夜，即使行个大礼九夜也是受得起的，但是龙蕤不乐意，九夜倒也不介意，最多不过，你跟我说话我不搭理你就是了。
龙蕤自知无趣，也无所谓，闲闲地寻了个座儿就坐下了，接着就看到一个火红灵动的身影走进了前厅，正是龙族第三代玄孙女，龙十七是也。红鲤鱼绫翊很有分寸地留在了门外没有跟进来。
龙十七毕竟没她九叔叔那么随心所欲，老老实实地向她爷爷和魔君九夜简单地行了个礼，就规规矩矩地坐去了她九叔叔身边。
九夜抬眸看了龙十七一眼，见她紧紧地挨着他看不惯的龙蕤坐在他对面，皱着眉颇为不悦。
精明的老龙王自然没错过九夜脸上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以为九夜是嫌自己和龙蕤在这里不好说话，而且他操心自己孙女儿的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天上海里挑来挑去也没挑出个满意的。终于来了个魔君九夜，似乎和自己的孙女儿有那么些暧昧不明的牵扯，且不说当年之事，就只论九夜这孩子无论样貌还是能力，都是九天十地顶尖儿的人物，正好能配上自己的宝贝孙女儿。
这样一想，老龙王他老人家看向九夜的目光就尤其地和蔼可亲了。
而且老龙王向来是一个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人，于是状似无意地清了一下嗓子，对九夜道：“既然十七过来了，你们就先聊着。”
说罢，又看向自己的小儿子，眼神明显严厉了几分，“龙蕤，走。”
龙蕤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手下暗戳戳地拉了拉龙十七的衣袖，“你爷爷果然是你爷爷，看人的眼光都和你惊人的相似。不过你若是不愿意和他单独呆着，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一陪你的。”
“算了吧，我怕你们打起来。”龙十七头疼地摆摆手，她害怕两个人打起来，到时候帮亲还是帮旧爱，她恐怕思考不来。
老龙王走到门口，发现儿子没跟过来，又回头大声一吼，“龙蕤你个小崽子在后面磨叽什么？还不快来？”
龙蕤不得不屈服在他老子的威武之下，想不到时至今日，这三界六合，四海八荒，九天十地，他堂堂龙蕤上神，竟然还会有人叫他“小崽子”，真是，丢人啊。
尤其是，他清楚地看到对面九夜毫不掩饰地冲他淡淡地嘲讽一笑。
丢人啊……
待厅中再无旁人，龙十七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知魔君今日来此，所为何事？”龙十七端起茶杯，不自然地浮了浮茶叶，用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道。
若不是早知她就是她，九夜还要以为眼前的小姑娘是哪位家教颇好的绝世神女，却又不得不感慨岁月弄人，短短三百年而已，当年那个不惧天地，随心所欲，浑身是刺的小姑娘竟也变成了如今温顺大方的模样。
“你以为我来做什么？”九夜照着她的样子端起一杯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
龙十七愣住了，脱口而出一句反问，“我怎么知道你来做什么？”
九夜剑眉一挑，“你失了我的约，我当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龙十七又是一楞，她只当那日九夜只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或许并未放在心上，不去便不去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九夜不仅将那日之事放到了心上，今日居然还为此跑了一趟南海，龙十七总觉得九夜有些不对劲，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他到底哪里不对劲。
“不，不至于吧。”龙十七有点心虚，说话有些不太利索。
“至于不至于也是我说了算的，我等了你七日，你没有来，就是辜负了我。”堂堂魔君九夜一番控诉，面色丝毫未改。
反观龙十七，此刻心中却是惴惴不安，虽然如此，倒也没失了分寸和理智，她干笑两声，“我以为此事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最近我忙昏了头，没能赴约。魔君说辜负，有些言重了吧。”
九夜淡淡地看她一眼，搁下了手里的茶，“我等了你七日，你没有来对吗？”
“……对。”
“我等了你七日就是为了等你来取束野草，但是你却没有来对吧？”
“……也对。”
“你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就没有来，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可你却失了我的约对吗？”
“对。”
“你没有来，主要是因为你忙昏了头对吗？”
“是。”
“可你方才分明在花园和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叔叔喝茶，你有时间喝茶却没有时间来魔宫见我一面，不是辜负了我的心意是什么？”
他这么说，龙十七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见她如此温顺，魔君他老人家甚是满意地眯了眯眼，端起茶杯掩起嘴角一丝得逞似的笑意，抿了一口茶，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一并揭过了吧。”
龙十七微蹙着眉，杏眼茫然，“一并？”
“嗯，且不提那些，束野草我为你带来了。”九夜不自然地躲过龙十七疑惑的眼神，眉宇间有些藏不住的愧疚。
“如此，那我即刻就去西海找我三爷爷借一下玄天镜。”龙十七咬唇，有些难为情。她这些天确实将玄天镜的事忘了一干二净。
“不必了。”用不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