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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逃到风离石洞的青诺，气喘吁吁地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当她说道自己情急之时唤出了雷电时，风离双眼瞳孔急剧收缩，一把抓住她，震惊万分：“你真的唤出了雷电？”
青诺被抓得生疼，眼泪差点掉下来，边点头边连声道：“是的，是的！快放手，疼死我了！”
风离松开手，凝望着青诺，缓缓道：“我只问你一句，谁教你的？”
“没人！没人！”青诺挥着爪子，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会了！那些咒语啊、结印啊，仿佛生在我脑子里！”顿了顿又道：“有空我再和你细说。眼下，咱们还是赶紧逃吧！”
小狐狸一点没意识到危机，倒是一脸憧憬：“咱们去人世间好不好？我听说啊，人间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咱们仨去游历个十载八载，倒也惬意！”
“我还是不走了！”风离瞧着她的脸，突然笑得异常开心。心中也有了一丝期待：或许，她与曾经的那个“她”有关系？闻了闻刚晒的花草，风离更坚定：留下，拖着那些人！至少，让她俩逃出去！
“你……你……你个榆木脑袋！”青诺气急，一把将地里的花花草草划拉掉好几株，生死关头居然还惦念着这些破东西！
“青诺！”风离按住她双爪，凝视着她，眼神里有着难得地郑重：“我们在此四百余年，这里是我们的家啊！”顿了顿，又低低叹了一句：“是家，就总得有人守着！”
青诺愣住了，没想到风离居然是这样想的。这是……家！
她在人世漂泊九世，当狐狸四百余年，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是我们的家”！
“更何况，我还与一人有过约定。离开此处，没有这些草药，我便无法去见她。”风离说得云淡风轻却异常坚定：“我……无法离开。”
青诺喃喃道：“那么，我也不走了……”
小薰儿也拉了拉风离尾巴，抬眼看着他，满是不舍：“风离和青诺不走，小薰儿也不走！”她虽只与他们相处了数月，可他们才真正像家人一样！
风离狠了狠心，将她的爪子拨开，交到了青诺手中：“薰儿小，以后……你要多保护着她！”又随手从洞中摸索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交到青诺手中。
青诺一脸不解，对上风离的双眸，满是疑惑：“这是？”这宝剑一看就非凡品，刚一拔出鞘，就听到一阵呜鸣之声，周遭空气顿时冷了几分。风离连幻化成人都不会，又怎么来的这宝剑？
风离将宝剑在爪中纯熟地翻转了几下，顿时变成了一寸长短的小剑。轻柔地别在青诺耳间，这才缓缓道：“这是藏影剑。世间锋利之刃，无出其右者。它可随主人意念变化，无人睹其真影，故名藏影。以后，它属于你了！”
“可是风离……我不能收。”青诺手忙脚乱想将剑摘下：“你在这太危险，你更需要……”风离一把按住了她，苦笑道：“诚如你所见，我如今并不能化人，留着也无用。你带着，必要时还能出其不意保一命！”
见青诺还想推辞，风离一把将她推倒石洞外，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走吧，走吧，别婆妈了！”
“那……你多保重！”青诺眼神中噙着泪。平日里她胡闹，都是风离罩着。可这次……她好像真的给风离引来了大麻烦。看了眼身边的小薰儿，一狠心，还是跃跳出了结界，向着龙吟声相反的方向逃去。
风离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回到洞中。将散落在地的花草捡起、铺开，慢慢嗅着，又一件件摆放整齐。这才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蹲坐着，等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
当冰夷出现在风离面前时，风离还是有了一阵失神。青诺只说有个白衣男子，没想到竟然是冰夷。
当年，在妖界，冰夷与他都是名动妖界的大人。冰夷爱白，他爱蓝；冰夷性冷，他爱笑。千年之后，冰夷依旧那样，一身白衣不染纤尘。而他，已成为了山涧泥地里一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风生兽。
妖界、辜魅、冰夷、还有……倾逻，风离有些恍惚，那些人，他真的曾经认识么？
“可能言语？”冰夷高高站立，语气冷冷。这坐姿、这气势，可见不是一般的风生兽。即便没有化成人形，也当有些修为。
冷冷的询问声打断了风离的思绪。瞧了眼冰夷，终于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置冲上前，一把掐住风离脖子，将他高高举起，厉声道：“说！那青狐跑哪去了？”今日见识了那青狐的狡诈后，他对这山涧的妖兽都没了好感。这风生兽住处四周布满结界和陷阱，他们进来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可见是早有预谋！
风离被掐得喘不过来，双眼不停得翻白。驺吾见状，这才拉开谢置双手：“快放下！大人还没问话，他快被你掐死了！”
谢置有些恨恨，手指的力道还是松了松。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风离还未及防，就被狠狠甩了出去！一旁刚刚整理齐的花草，顿时被撞得撒了一地。风离本就体弱，如此一摔，顿时觉得一口血涌上喉间。
前爪用力，尝试着几次却始终能站起。风离有些自嘲：谢置这些年功力倒是大涨了！
冰夷冷眼瞧着地上不断爬起又摔倒的小兽，心中油然升起一丝异样感觉，这风生兽倒是够坚强！面上依旧未做任何动作，继续冷声问：“你与那青狐是否相识？”
“认识！”风离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这次，他终于站起来了！
“她去了何处？”冰夷又问。
“不知！”
“找死！”谢置忍不住出声，一掌又将刚刚站起的风离拍出了数丈远！
“小妖不知就是不知，大人就算打死小妖也无用。”风离趴在地上淡淡道。边说边摸索着身边散落的止血草，旁若无人地慢慢嚼下。被谢置这一折腾，怕是五脏六腑都该伤着了。
“你……”谢置还欲出手，却被驺吾一把拦下：“这小妖倒是有情有义，咱们听大人的。”
他倒是对这小妖刮目相看。被谢置连打两掌，竟没有丝毫怯意，还能自顾自疗伤！如此镇定，又怎会是一只没多少修为的风生兽？
半晌，冰夷终于开口：“引天雷的，是否就是那只青狐？”他虽是询问，语气中含着肯定。
风离瞥了他一眼，依旧自顾自嚼着止血草。
“你既与她相识，可知她从何处习得？”
“她……与雷泽是否有关？”
冰夷一连几个问题，风离却一直默不做声。谢置急了，一脚毫不犹豫地踹到了风离肚子上！风离忍不住，刚刚吞下的止血草和着血，又被一起吐出来。谢置依旧没有罢手，一招更比一招狠。
渐渐，风离已经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冰夷皱了皱眉，却并无制止。
驺吾急了，推了一把风离道：“你倒快说呀！”谢置性急，照他这种打法，这小风生兽只怕今日就会丧命。
“多谢……大人……小妖……死不足惜。”风离断断续续道。当年，天族不早不晚，就在他们全员出动、辜魅踏进婆娑地后，攻入了招摇城，这才导致倾逻重创。若说妖族没有内应，他打死不会相信！而这内应，也无非就是辜魅身边，知道他行踪的几人而已！
冰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风生兽果然不简单。思量片刻，转身吩咐驺吾与谢置：“两位还请在门外稍等片刻，本大人亲自与它谈一谈。”
驺吾瞧了眼半死不活的风离，这才转身拉着依旧恨恨的谢置走向门外。
冰夷蹲下身，摸了摸风离的命门，突然如触电般收手：“你……你是风离？”冰夷大惊！忙将几近昏厥的风离抱在怀中，源源不断输送着灵力。
半晌，风离终于缓了过来，对着冰夷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了。”只是，如今他只是一只小兽，做这样的动作着实有些搞笑。
“这世上，有数千年修为，却无元珠的风生兽，我想不出还有谁。”冰夷皱眉，眼中满是心疼。当年，风离一把藏影剑睥睨天下，是何等风姿？如今……却只能困在这兽身之中！
“你……还能否化人？”冰夷问得小心翼翼。这些年，他怕是过得不好。
风离却落落大方，淡淡道：“一次只能坚持三日。”自从将元珠给了倾逻后，他便无法修炼，只能靠着一口元气勉强支撑。最初的百年，他还能保持人形。再后来，元气越来越弱，如今他就是恢复兽形，也只是一只弱不禁风的风生兽！
“我带你回去！君上一定有办法救你！”冰夷说罢，有些激动地抱着它起身：“这些年，我们和君上一直在寻你……”
当年，他与风离、妖巫，是辜魅座下三大属臣，但辜魅、倾逻待他们亦师亦友，从未以下臣相看。婆娑地大战百年后的一个晚上，风离突然从招摇城失踪！他们发了疯似的寻遍八荒，始终没有丝毫信息。谁曾想到，他竟变成了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风生兽！
“不……”风离拽着冰夷衣袖，轻声道：“当日大战，想必你也有怀疑……天族在那紧要关头，还能分兵突袭玄幽宫，显然早有部署。我等与君上联手布的结界，一群普通天兵就能攻破，若说没得讯息，只怕你也不信……如今，招摇城怕是依旧没找出那人。”又上下打量了下自己，苦笑道：“以我现在的状况……知道身份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半晌，又低低自语：“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否则……倾逻活了也会愧疚一生……”
冰夷有些动容。倾逻重情，最是恩怨分明。当年她被设计到妖界，得知前因后果非但没有迁怒他人，更在知晓天雷伤了风离后，不顾上古神女的身份，义无反顾给风离续了一口元气。风离那时才得以重生。若她有朝一日苏醒，得知自己的命是风离所换，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若又救不活他，倾逻必定一生不安。
风离如今如此不顾尊严，也依旧要活着！这份心思，他懂！
风离见他沉默不语，忙用爪子拍了拍他胳膊，安慰道：“我如今每隔三十年，饮一瓢盘井之水即可，相信再撑个数百年无事。”
冰夷却依旧紧缩双眉。他不放心，可，诚如风离所说，他此时也确实不宜入招摇城。
一时间，石洞里陷入了沉默。
一下，又一下，冰夷轻轻抚摸着风离皮毛，心头有万千思绪，却无法诉诸于口。被昔日好友如此抱在怀中，风离也是万般忸怩。好歹，他当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妖界大人物！如今在冰夷手中……咳咳……就像一只宠物。
“咳咳……”还是风离先开了口：“那个……那只青狐，还望你回去后撤销追捕，多护她周全！”
冰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青狐是何身份？是否和雷泽有关？”
“不知。”风离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她自幼便来这山涧与我为邻，我看着她长大，从未见她修习过任何法术，可她却说天生就会天雷之法！”
“天生就会？”冰夷重复了一句，又蹙起了眉。这引雷电法术，是最难修习的。普通小妖若修习千年，或许能摸索些门道，引得一两道雷电。可这带着天地正气、威压的天雷，当年只有倾逻能使出，这狐狸居然天生就会！
“她平日和你相处，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冰夷又问。
“无。”风离沉默了半晌，又若有所思道：“若说特别之处，便是她特别不屑化身成人。妖兽都望着灵力不断变强，她好像……好像非常享受当一只默默无闻的狐狸。”
风离说得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突然发现，他与青诺虽然相交了数百年，好像却一直没走进过她内心。
“青诺……”冰夷反复咀嚼着这名字，又像千年前一般，反声询问风离：“如今，我们当如何？”
“青诺之事，出我口，入你耳。当不得为第三人所知。若被招摇城中有心之人打探到，定是灾祸。”顿了顿又道：“还是让君上亲自调查，颇好。”
“好！”冰夷点头赞同：“我这就回招摇城，告知君上。”
将风离轻轻放下。随手将住处结界修补好，又输了些灵力予他。冰夷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独自在此，可有碍？”
风离笑了，恢复了几分往日神采，揶揄道：“冰夷大人，千年不见怎变得如此婆妈了？”
“唉……你真是……”冰夷叹了口气，看着风离，眉眼里难得地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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