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哼了一声,怒道:“阁下也是江湖名手,怎么会使得如此卑鄙的手段。”卫惊云冷笑道:“比试过招,原是生死难料,只要能胜,有甚么卑鄙可言。”沈飞宇心中咯噔一跳,心想:“他说的也并无道理,刀剑无眼,是我心急了。”余人凤这时坐起来,笑道:“三哥,我并无大碍,还能再打。”说罢要站起来。
沈飞宇道:“四弟,你且休息片刻,待三哥料理了他们。”柳阴阳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沈飞宇拱手道:“阴阳前辈垂名数十载,在下原无意冒犯,只是阁下口口声声说要断在下的手臂,试问这世上岂有不战而输的道理?在下并无胜你的把握,也姑且要试上一试。倘若在下侥幸胜了,便一笑解恩仇罢。”柳阴阳笑道:“你若胜了,我自无话可说。”沈飞宇心想:“这阴阳老叟果真阴晴不定,寻常招式一定胜他不得,师父临终前嘱咐过我这《九幽神掌》不可乱用,今日性命攸关,也顾不得了。”忽然又想到:“用《九幽神掌》固然可以胜他,只是若传将出去免不了掀起腥风血雨,没来的惹来烦恼,我且换个法子,试他一试。”
打定主意便道:“阴阳前辈,方才对了百余招,未分胜负,这一打不知要几百招才分得胜负,不如这样,咱们只比拼内力,你看如何?”柳阴阳听他一说,心中寻思:“方才与他对招竟未察觉功力深浅,他若还有甚么底招未用,若是输了难免有失身份。听他如此商议,自然有几分把握,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未听说过有甚么法子可以提高内力的。须知招式可以现学,内力却是靠日积月累取不得巧的,拼我三十多年的内力难道还胜他不得?”这样一想,心中安定。口中还要试探道:“阁下何以不知内力须是慢慢积累的?老夫大你二十多载,这上面先占了便宜,多有不宜。”沈飞宇笑道:“多谢老前辈提点,假若前辈觉得胜之不武,但可只用二十余载的内力与我较量,如此便算得公平了。”柳阴阳心中冷笑,想道:“我便答应又如何,待会便是用了全身内力他也不知。”当下道:“好,老夫便不占这个便宜,你若胜得我,便可安然离去,韩坛主,卫坛主,老夫的话二位可听?”韩卫二人齐声道:“但凭柳客卿吩咐。”余人凤心想:“这老滑头这次便要吃大亏啦。”
沈飞宇恭恭敬敬说了个“请”字,当下左足半开,左掌横置于前胸,右掌缓缓伸出,乃是最寻常不过的起手势“凝神固气”。柳阴阳丝毫不敢小觑,但见他使出寻常这一招,却是如何也捉摸不透,心想见怪不怪,踏前两步,已至他身前,踩个八字丁,双掌左右交叉,气沉丹田,猛然大喝一声,右掌击出与他手掌重叠,这一掌使出了他六分内力,盼得是一掌击退便分胜负,岂知这一掌犹如拍进了大海,绵绵不绝而无止尽,心下大惊,但见沈飞宇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心想:“此子果然有古怪,只怨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须知内力对决,泄不得半点气,否则便有内劲反噬之虞,轻者经脉重伤,重者当场走火入魔,殒命当场。
柳阴阳心想:“如此下去要到何时才分得胜负?”手下便暗加了两分内力,果然,这时感觉再无大海之广阔。沈飞宇暗暗心惊:“这阴阳老叟果然了得,若非我用的是《九幽神掌》里的残篇——御气篇,此刻岂不大败?”原来寻常人体**力大汇于气海穴,是以内力发出之时只是调动了丹田内力而已。其实除却丹田,人身周遭共七百二十处穴位,运功时内力沿着体内七百二十处穴位流转,每一处穴位均可储藏内力,只是无人知晓如何使用。《九幽神掌》中的残篇便是借用周身所有穴位的内力,对敌时汇于一处。虽然大多数穴位中的内力寥寥无几,但数量一多便如水滴成溪,溪流成河之妙用。只可惜这残篇所著甚浅,只能借用几处穴位而已。这种奇妙巨论当世少有人闻,任柳阴阳想破了脑袋也想他不透。
过得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头顶渐渐凝现了氤氲白气,显是到了关键时刻。便在这时,南首十余里外陡然升起了三枚红色信号弹,众人望得真切,沈飞宇、余人凤两人不明就里,柳阴阳却心下蓦然一惊:“糟糕,总坛出事了。”望向沈飞宇,但见他神情淡定,心中大叫:“你二人好毒的心计,却在这里拖住我三人,看来那汉子说的不错,这二人是明教无疑。”
如此一想,当下不再留有余力,猛然一喝,手上使了十成劲力。沈飞宇骤然发觉掌中力道大增,看柳阴阳脸色讲不出的阴狠毒辣,心中咯噔一跳:“莫非那信号弹与奉天教有甚么干系?”手上不敢懈怠,内力缓缓从右臂涌出,但觉阻力愈发强大,心道:“果然非同一般,我是小觑于他了。”柳阴阳拼着真气逆流的危险,大叫道:“动手。”脚上发力,左掌引上来。沈飞宇如何不明白,心想:“四弟受了伤,如何抵得住二人合击?”便在这倏忽之间,左足后踏半步,右掌一引,吸得柳阴阳前进半步,纵然只有半步力道可借,也已足够了。当下沉腿凝腰,所有内力汇聚于右臂,骤然发力,只听得“砰”然一声,柳阴阳倒退三四步。却见他右掌快如闪电,点了周身五处大穴,暂时压制内伤。欺身便压上来,双掌翻动,沈飞宇只得对招抵抗,心中暗暗叫苦。余人凤听到“动手”二字,早已做了准备,立时跳起来,向卫惊云攻去,他这时手上并无甚么宝剑,空掌相对,卫惊云竟是丝毫不躲不散,双掌迎上去。余人凤心中大叫:“苦也。”却是退避不得,只好使出全身功力,两人双掌相交,卫惊云退开七八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余人凤去势甚急,背后忽然生风,他早已料到,却是躲避不得,心中大叫“吾命休矣。”背后重重挨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前扑了几步,又栽倒在地。原来这二人知晓事情紧急,便决意使用这以命换命的法子,倘若余人凤想的拖延时间,纵然不敌,却也不会这么快的落败,这一下倒正中二人下怀。余人凤这时心下也想明白了,只能暗怪自己大意失荆州。
沈飞宇见得四弟落败,恐他生命垂危,眼中呲牙欲裂,招式猛然变得凶狠凌辣,韩如风这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欺身下来,以一敌二。沈飞宇心想:“四弟不知性命如何,这时再也顾不得了,倘若自己早些用了出来,也不至于使四弟伤上加伤,这一切全得怨我,若是四弟有什么不测,我还有何脸面活这世上?”
想定以后,忽然一声清啸,双掌齐动,但见残影绰绰,难见其本,难分其根,柳阴阳二人大惊,均想:“这是甚么掌法?”手下不敢怠慢,都使出自己生平绝学,柳阴阳右掌挥出,右手成爪去抓他臂上天井穴,韩如风双掌齐动,拍他后背魄户与风门两大穴位。沈飞宇不闪不避,任韩如风攻上来,拼着挨了这一掌,右掌倏忽跟柳阴阳对上了掌,但听得“啊”了一声,柳阴阳骤然后退了几步,坐倒在地,先前的内伤再也无法压制,犹似火山彭波爆发,只听得他说出:“九幽”二字,便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韩如风大惊,这一掌他全力施展,其劲力可想而知,却哪里想到沈飞宇好似没中掌一般,真是匪夷所思。眼见得柳阴阳死了,他独身一人万万敌不过,遂起了逃走的心念,虚晃一招,身形一跃已在两丈开外,竟连卫惊云也顾不得了。沈飞宇见他孤身逃离,心下冷笑:“这样的人留他何用?”当下叫道:“哪里走。”纵身追上去一掌拍去,韩如风心想:“倘若不回招便得重伤,他方才受了我一掌未见受伤,定是有什么法子压制了内伤,我且试他一试。”当下回掌,“砰”的一声人影倒飞而去,撞在一块凸石峻刺上,当场脑浆迸溅,死状好不惨烈。沈飞宇也踉跄后退两步,心道:“侥幸,方才若非使用了移穴换位,此刻死的便是我了。”他这时挂念四弟安危,也顾不得些许内伤。奔上去查探余人凤的伤势,但觉他气息十分紊乱,幸好性命无虞,当下点他后背几处大穴,暗运内功为他疗伤。睁眼瞧见卫惊云坐在不远处独自疗伤,但见他脸色惨白,神色凄惨,想是见到了韩如风独自逃离,心里万念俱灰不是滋味。
过得片刻,余人凤体内经脉渐渐疏通,只需静养一个多月便能复原。沈飞宇站起身,望向卫惊云,只见卫惊云惨然一笑,道:“你杀了我罢。”沈飞宇心中寻思:“方才他与四弟双掌相对,显是报了以命换命的决心,可见此人不似韩如风那般贪生怕死,也算得一条好汉。”望见四弟,余人凤轻轻摇头,他师兄弟二人想到了一处。沈飞宇道:“你也算条汉子,我且不杀你,但我有些话问你,你须得真话回答。”见卫惊云不说话,问道:“方才那信号弹可与你奉天教有甚么干系?”卫惊云道:“那信号弹是我奉天教独有的,平时用来联系教众,今日连发三枚,显是总坛受了敌袭。”沈飞宇惊道:“奉天教总坛在扬州?”卫惊云道:“正是。”沈飞宇心思敏锐,隐隐觉得这事有甚么不寻常,还想再问,忽然觉得这事与自己并无甚么干系,没来的徒惹烦恼,虽然心中好奇,但当下四弟重伤这才是重中之重,先将四弟养好伤,余下再议。便道:“你且听好,我二人与那明教并无甚么干系,你若见得你教教主,便将在下的话转告一下,在下这里先谢过了。”说着扶起余人凤便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