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抹了自己的脖子,也是万万不能呀!”冷静下来之后,李国瑞这样对自己说,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保住自己的钱。
不过李国瑞也不会束手就毙,就是一条鱼,被鱼叉插上了,也要奋力挣扎一下子,更何况是一位皇亲国戚呢?
只是李国瑞一时间也想不出如何反抗。这时候便听到一个声音道:“夫君若是烦恼,何不去找周国丈商量一下?想来,这捐款的事情,也不是咱们一家的事情,和周国丈商量一下,说不定就有办法呢。”
李国瑞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如夫人韩若水。却听韩若水道:“夫君,皇上若是从咱们家拿走了四十万,其他勋贵,要拿出多少才行呢?所以,他们为人为己,都肯定要帮我们的。”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周奎……让他拿出哪怕一千两,都是艰难的……我倒要看看,天子他还能对自己的老丈人如何下手。若水,你真是女中诸葛!”李国瑞先夸了自己的小妾一句,然后便喊道:“来人,给我备轿,我要去嘉定伯府。”
……
只是这一天李国瑞却并没能立刻见到嘉定伯周奎,周奎到城外的庄子里去了。若是平常,李国瑞多半会留下一个拜帖,约定什么时候再来便是了。但是今天却不一样,李国瑞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可以拖延的时间。当即向嘉定伯府的人问清楚了周奎的所在,又从周奎那里借了一辆马车,就急匆匆的出了城。
一直到日头偏西,李国瑞才赶到了周奎在城西的那处庄子。到了门口,向门房说了声武清侯来访,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庄子的大门打开,嘉定伯周奎亲自到了门口来迎接。
嘉定伯周奎是个四十多岁的合中身材,略有点胖的中年人,一张脸颇为白净,若是没留胡子的话,乍一看倒像是个应考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举子。周奎见李国瑞居然跑出城来找他,便知道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便道:“武清侯,出了什么事情,如何这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国丈,若是没事,我怎么会跑这么远来找您?出大事了,国丈您一定要帮帮我呀!”李国瑞赶忙道。
“先不要在这里说。”周奎道,“武清侯,我们进去说话。”
两人便进了庄子,在厅堂里分宾主坐下,下人奉上香茶,周奎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了出去,然后问道:“武清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国瑞见旁边没人,便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哭道:“国丈,您可要救救我呀!”
周奎慌忙将李国瑞扶起来,又问:“到底怎么了?难道还有谁敢欺负到老弟头上了?”
李国瑞便将事情一一和周奎讲了,又道:“国丈知道,我哪里有四十万呀!王公公来我家,我拿出珍藏的茶叶与他喝,他却道,我这茶叶比禁中的都贵。我说没钱,王公公也生气了,如今,我该如何是好呀!”
周奎并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搂着自己的胡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圣上既然开了口,一点钱都不拿出来,也是不行的。不能让圣上太难堪。不过……这借钱的事情还是要量力而为。本来家里没那么多钱,却硬要给那么多,却从哪里来?难不成还要侯爷自己到外面去借印子钱?不过要说侯爷,你自己也是有错。不是老哥说你,你日常飞鹰走马的,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不知道你多有钱呢。所以如今,就算你把家里整个的都捐了,也还是有人觉得你出钱少的。所以你先得让大家知道你真的穷,然后我们才好帮你说话不是?”
“可是,我已经和王公公说了……”李国瑞道。
见李国瑞如此的迟钝,周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觉得对他,必须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要不然,万一他听不明白,岂不是白教他这些了?
“侯爷呀,你日子过得如此快活,却让王公公如何相信你没有钱?要我说,你马上回去,便在市面上叫卖房产,将家里的一些浮华东西——不能太好的,要半旧的、旧的——拿出去发卖,还有轿子、马车什么的,都拿出去发卖,便说这是为了凑足钱款,反正要怎么显得穷怎么搞,明白不?这样我们才好说话呀!”
“明白了,明白了。”李国瑞赶忙回答道。
“好了,在我这里吃顿饭,明天早上回去,便按我说的做吧。”周奎道。
……
“你们十字教的主教就可以主持对上帝的祭祀?”崇德皇帝的脸色有些阴沉了。
“是的,我的陛下。而且在人和上帝之间,只有教会才是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桥梁,只有通过教会,人的愿望才能被上帝关注。”那个汉名叫黄元礼的泰西画师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皇帝的脸色不对,便这样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崇德皇帝不太高兴。因为在大昭,祭祀天帝乃是被皇帝垄断了的权力。这一规矩是殷商时候,圣王成汤所确定的。后世称之为“绝地天通”,从此之后,中国的皇帝(当时称之为王)成为了昊天上帝在人间唯一的代言人,也正因如此,皇帝(三代时代的王)才成为了天子。除了皇帝,或者得到皇帝的授权,没有任何人有权去祭祀天帝。哪怕是太子,私自祭祀上帝,都是在谋反。所以在民间,各路神灵都有庙宇,都有香火祭祀,但是直接供奉昊天上帝的庙宇却非常少,而且全都在官方控制之下。比如道门,如果要举行的大醮中包括对昊天上帝的祭祀,那必须事先得到天子的授权,而且在祭祀昊天上帝的时候,必须由天子来主祭。如今十字教却说自己的主教可以祭祀上帝,甚至自称是上帝和人之间“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桥梁”,在崇德皇帝看来,这便是在僭越天子的权力,便是在否定天子的神圣性,进而实际上否定了天子的权力的合法性。仅仅听到这个,崇德皇帝便对举行一场十字教的祈福仪式失去了兴致。
不过崇德皇帝并没有立刻表示拒绝,因为除了祈福等事情,他还要打算通过十字教,招一批能熟练的使用大炮的雇佣军。因为在此之前,一些和泰西人交往比较多的大臣,不止一次的向他提到过泰西的大炮,而且还指出,要有效的使用这些大炮,还必须有训练有素的炮兵。好几年前,登莱巡抚孙初阳曾经通过十字教会,招募了一批泰西炮手,负责指导训练炮兵,、。只可惜后来登莱的驻军发生叛乱,席卷着那些新训练出来的炮兵和新造的大炮,都出关投了鞑子。结果弄得到了现在,鞑子的炮兵居然比大昭官军更为精锐,使用更为得法。
崇德皇帝一直想要重新建立一支这样的炮兵部队,但是,财政的紧张,却使得他的这个愿望始终无法实现。不过前天薛冰庭提出的那个办法,却让崇德皇帝突然有了一个来钱的方法。依照薛冰庭的计算,李国瑞能够拿出四十万,其他勋贵自然也不可能太少,这样勋贵们这里就可以弄出两三百万;然后官员们那边同样也应该能有个两三百万,这样加起来,一下子就多出了一份辽饷。
有了这笔钱,崇德皇帝觉得,自己一定能把流寇镇压下去,甚至镇压完了,这钱可能还能有些剩余。再加上内乱平息之后,国家财力也肯定会越来越好,到那时候,新建炮兵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甚至于,将来收复辽东也不是奢望。再加上,崇德皇帝如今多少还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虽然对十字教的一些规矩不太满意,但是,多少信一点似乎也没啥,反正暂时,十字教还不要钱。
“黄爱卿,这就是说,举行仪式的时候,朕可以不亲自参加了?”崇德皇帝问道。
“是的,陛下,您可以不参加。”黄元礼回答道。虽然皇帝不打算亲自参加很让人失望,但是皇帝允许他们在京城举行一次与皇室相关的宗教活动,哪怕是关着门的宗教活动,这已经是十字教在中国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的了。他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向神祷告道:“感谢您,我的神。一切都阻挡不了您的光芒,主啊,您将拔掉龙的牙齿,您将傲然地将狮子踩在脚下。”
“那么你们可以自己在自己的住处,举行这样的一个仪式。”崇德皇帝道,“朕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参加这样的事情,但是朕将派一位内侍前去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