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离开了京城,站在这边城的小院落中,李骛平添出一种孤世飘零的凄凉之感。
李骛正在暗自伤春悲秋呢,就听侍卫来找:“三爷,世子爷请您去呢”。
李骛一听大哥找他,抬起双手抹了把脸,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情,路上还不停地问道:“大哥找我什么事情,可说了吗?”
敬亲王世子李骜自打身受重伤以来,一直神色郁郁,深居不出。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出身皇族贵胄,前途远大的王府世子,下一任的敬亲王,正值春风得意之时突然残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影响的只是生活。但是对于一个曾经叱咤疆场的将军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一只原本在天空翱翔的雄鹰一旦被折断翅膀,跌落尘埃之中,那种落差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即使是李骜这种心智坚强的人,也不可避免的心情低落。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默默的呆在屋子里,极少与外界联系。李骛到了边城后,这是第二次见到了大哥。
李骛的心情无端的难受,曾经那么英俊神武的大哥,如今整个人瘦削孱弱,眼睛中的神采被一种沉郁所取代,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曾经那么神采飞扬的大哥如今病卧在床,再无策马驰骋的机会了。
李骜躺在床上,三弟眼中的疼惜看的清清楚楚,想着自小就淘气的弟弟终于懂事了,苍白的脸上附上了一层淡笑。伸出手拍了拍床边:“三宝儿,过来坐”。
李骛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用力的把眼中的湿意忍了回去,咧嘴笑道:“好久没跟大哥一起坐着说话了,还记得小时候,大哥带着二哥跟我在父王……”,李骛说不下去了,李骜的脸上也浮上了一层悲色。
曾几何时,王府里一派其乐融融。严肃的父王,慈爱的母妃,可爱的孩子们。
转眼间这一切只能存在于梦中,父王昏睡不醒,母妃不知所踪,兄弟们残的残,失踪的失踪,诺大的敬亲王府一夜倾覆,实在令人唏嘘。
李骜整肃了脸色,开口打破屋子里的沉寂:“三宝儿,贺神医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还没有消息,我昨日派高峻又跑了一趟,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线索”,李骛有些郁闷的回答着大哥的问询,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接走了贺神医,如果说是其他人接走贺神医为了治病还好说,可是听小童子说得清楚,接人的人说是为了给敬亲王爷治病,故而接走了贺神医。
李骛用力的攥了下拳头,声音坚定:“父王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二哥也一定会平安归来,母妃定会安然无恙跟我们团聚的”。
李骜看着弟弟,心里感觉心酸又欣慰。这个从小被全家人宠着长大的弟弟,如今却要独自担起家族的重担,本应该为他遮风挡雨的父兄却不能在此时帮扶他一把,只能依靠着他自己挣扎着前行。同时他又感到欣慰,几年未见的弟弟早已经不见了当初的顽劣,看起来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了,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些许期待。
李骜拍了拍弟弟的手,赞许道:“会的,三宝儿说的极对”,然后直视着李骛的眼睛:“三宝儿,大哥找你来是有事情要交代与你,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涉及很多人的前程甚至生命,大哥希望你能慎之又慎”,
李骛看着大哥严肃的神情,听出大哥话语中的郑重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怔的反问了一句:“是什么事情啊?”
李骜没有回答,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个小盒子来,紫檀木的盒子,四面素净,没有任何的雕刻,只是在四角都包着铮亮的铜包角,一把铜锁小巧精致,看上去不像什么极贵重之物。
李骜轻轻打开铜锁,从小盒子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送到李骛的面前。
这是一个虎头兵符,拿到手里沉甸甸的。李骛看着大哥,压抑着心头的惊异,耳边响着大哥略略压低了的声音:“京里有了新的变故,有消息说皇上打算派齐勇将军来边城呢,如此看来,应该是风闻了父王身体不适的消息,再有就是现下发生的贺神医的事情,我怀疑是不是军中有异心之人暗中生事,为今之计只有三宝儿你接掌兵权,才可稳固边城……”。
李骛不是无知小儿,当然知道大哥话中的未尽之意。在此之前,他可以顽劣,可以无所事事,都是因为有父王,母妃的庇护,有兄长们的爱护,父王带领着兄长们在外面遮风挡雨,才能使得敬亲王府安然,使得他们无忧。身为男儿,生逢为难,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父母兄弟,娇妻幼子这些是责任也是使命。李骛郑重的双手接过兵符:“大哥,我该怎么做?”
李骜卸下了紧绷的心弦,拍着弟弟的肩膀,连声说了三个“好,好,好”,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来说动弟弟的,毕竟这个弟弟是娇惯着成长的,历来没经受过什么磨难,如今逢难,自己这个兄长不能护佑一二,反而让弟弟独自担起如此重担,李骜的心里沉重的有些受不住,铮铮男子不禁红了眼圈。所幸的是这个娇生惯养的弟弟没有令他失望,没有推诿,更没有畏缩,好,很好,待父王母妃知晓了,也定会感到欣慰的吧。
待李骜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时,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李骛看着大哥疲惫的样子说道:“大哥休息吧,我明日就到军营,大哥交代的事情我会去做”,敬亲王府三个少爷,只有李骛没有在军营历练过,有关军营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过于生疏,眼下却不容许他慢慢来,没有那个时间了。
李骜清楚的了解这些,所以只能尽量详细清楚的说给他听,把目前最需要做的几件事情详细的说明,让李骛有章可循的去做,借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亦可以让弟弟少受到一些困难阻碍。
李骜只是担心自己说的不够详细,不够清楚,担心弟弟受苦,他再一次怨恨自己残破的身躯,以致使让毫无经历的弟弟去担起重任。
李骛听着大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军营的情况,可能出现的情况,需要应对的法子,一字一句都饱含着兄长拳拳爱护之心。李骛感动于心,不住的点头应承着,以期让兄长安心。
“王府在京中发生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到了边城,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迟了唯恐生变。这次那个贺神医的事情怕是有心人给我们的一个信号”,李骜不无担心的说着。
“大哥放心,贺神医的事情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胆敢欺到敬亲王府的头上,不管做这事的是人是鬼,既然做了就要有胆承担,我只是担心父王的身体……”,李骛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敬亲王李暄陷入昏迷已经四天了,每一天只能喂食一点水跟流食维持生命,长此以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骜点点头,他不担心三弟的手段,自小在京城称霸,折磨人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在军营站住脚稳住局面。
于是,李骜又把一些心腹可用之人的名字一一的告诉了李骛,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李骛看着大哥脸色越来越苍白疲惫不堪的样子,一再的表示自己听明白了,肯定按照大哥的安排去做,不会让自己以身涉险,如此这般的保证一番,才让人服侍大哥用了晚膳后休息去了。
李骛离开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转身来到了敬亲王李暄的房间,他静静的跪在床头,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到几不可闻的父王,抑制不住的心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李骛想着他戎马一生的父王,为了大辉朝开疆辟土守卫边城,如今却落得气息奄奄于病榻之上,不由得咬紧牙关,暗下决心:此仇不报,枉为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