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撞见的丫环仆妇虽说有七八个之多,可卫诚手段向来厉害,放在身边的人嘴巴不会不牢实,并未往外多嘴,只可惜那日府上恰有几位贵客留宿,纹枢被偷偷抬回去之时不幸被其中两人撞见,这一下子却是看撞破了不得的阴私。
传说中因为知恩图报冒险保下来的恩人,传说中高高在上的旧朝皇子,传说中那个被将军府好生招待锦衣玉食的友人,如今,却被人偷偷摸摸从卫诚房里抬了出来,抬动之间手臂上大腿上偶然露出的痕迹,但凡经过人事的人都不难猜出出处。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以礼相待奉若贵宾。
当天几位友人便拂袖离去,不过半日,卫诚假借报恩为名将前朝皇子养为娈宠之事便传遍了京城贵族圈子,数日后,平民百姓餐桌上也添了这份谈资。越是纯白的东西染黑起来越叫人有快*感,卫诚从前的正面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如今暴露出阴暗面来才越发叫人难以接受,同样是豢养前朝皇子作为娈宠,恶名早成的努勒受到的非议明显没有素来洁身自好的卫诚多。
弹劾卫诚私德有亏的本子以最快的速度堆上了努勒的案头,数量之多,意见之统一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招人妒是庸才,卫诚再如何左右逢源,想将他手中的权利夺走据为己有的人仍旧不少,只可惜从前他做得太好叫人难以抓住把柄,如今好容易撕开一条口子,自然要狠狠捅出天大的窟窿。
从前的努勒或许还会偏袒一二,如今……
早朝之上努勒就以此发难,当着众臣的面把卫诚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真半点脸面也不留,这与他往日行事大有不同,以至于原本想替卫诚说话的人也摸不准帝王心思,不敢在这时候糊里糊涂唱反调,满朝文武为卫诚说话的少之又少,努勒处置他时受到的阻力几近于无。
因私德有亏夺了卫诚手中的所有兵权倒不至于,拿走一部分却在情理之中,各方势力各怀心思皆想从中分一杯羹,没成想努勒却提拔了一批寒门将领接管这支军队,寻常人瞧着眼生,可跟随努勒打天下的人却认得,这几人不是别个,正是林长裕手底下的几员得力助手。
圣上这次,是真要收权了。
不少人指望着王丞相出来反对,毕竟将兵权交到一群暗卫出身的人手中有孛于常理,可王丞相心里还记挂着自己女儿在宫里闹出来的那桩事儿,皇帝掩而不发不代表人当真把这茬揭过去,这节骨眼上去触圣上霉头,不是上赶着提醒他清算旧账么。把柄被捏得死死的,王丞相非但不反对,反而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文官之首点头,武将之首又是被处置的那个,自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朝中最大的两股势力不扑腾了,其他的小鱼小虾哪敢再兴风浪。努勒趁热打铁,顺势提出设玄衣阁,有前一项做铺垫玄衣阁收到的抵触也变小了许多。
宫内宫外两场仗,皆因女人与男宠而起,其结果也惊人地相似——最大的赢家都是圣上。
玄衣阁既摆到明面上来监听朝臣,官员之间也就更为收敛,京城上下一时间难得清净,连带着京外受城中辖制的官员皆不敢造次,人人自危的下场是,百姓受到的倾轧少了许多,安心生产,囤积财货,日子也逐渐好过起来。
这却不是孔善所乐见的。
皇帝没因王淑妃那件事发难,王丞相自然也没能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与皇帝离心,卫诚这边倒从来跟皇帝不是一条心,可如今却被分走一半兵权充裕努勒实力,于他们而言也绝非好事。因着玄衣阁掣肘,他们这边谋事比之从前艰难许多,天下人越是认同新皇帝,他们这些“前朝余孽”的处境也就越是艰难。
如若再不举势,长此以往天下人谁还肯认前朝血脉。
孔善心里着急,偏偏朝云山那边没半点消息,他从前也同薛纹斛接触过几次,此人看似愚钝实则深不可测,否则他也不会选择辅佐薛纹枢。依眼下形势来看,红帷她们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他只需要一个愚钝好掌控的薛氏子孙,却不需要一个聪慧过人的主子,薛纹斛必除,还得除得大张旗鼓,否则那些人便不会轻易现身。
孔善捻了捻光洁的下巴,眼里浮起点点冷光。
还好他杀鸡向来不喜欢用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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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这些日子犯了疯症,那晚她不知被谁打晕了扔在眠竹阁,醒来过后惊吓过度导致旧病复发。谁也不会怀疑这事是云娘所为,毕竟没有谁会相信为人妻者甘心主动往新婚丈夫床上送男宠。
除了卫诚。
他待云娘到底如何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次的事,云娘也不能完全免除怀疑,可她现今疯疯癫癫,一时也查不出到底是真是假。只不论真相如何,卫诚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却是实实在在被毁去了一多半。
所有人都要同他作对。
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做一个称职的卫家子孙。
卫宁是这样,纹斛也是。
纹枢如此,云娘亦如此。
还有那些旧友,还有皇帝。
甚至于还有可能牵扯到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张伯。
一个个的,总不愿叫他好过。
卫诚的双眼开始泛红,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抖,他不愿意回屋,只在偌大的将军府之中四处游走。
一座国公府,一座亲王府,一座将军府。
名字改了,内里却从未变过,从小到大这都是一座牢笼,驮在卫姓子孙身上,永远缷不掉的牢笼。他从小背到大,如若不出意外,将来也会一直背到棺材里去。
就在他这一代,再不往下传递,他为这座宅子奉献了一生,理应有资格叫它陪葬。
恍惚之间好似又回到了儿时,卫宁还在,纹斛也常来,他还没被父亲逼得无路可退,那时的纹斛还不会用刺人的眼神看他,他也还能戳着他的脸,笑话他不要命地吃饭。
就像一个正常的孩子,笑话另一个孩子那样。
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经走到了眠竹阁,里头的灯还亮着,纸窗上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靠在桌边,静静看书。
伺候的丫鬟看见卫诚深夜来访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念及前次出的那桩事,不由自主地往一旁避开。
前些时候还以为是酒醉过后遭人陷害,如今看来,竟像是确有私情。
神一旦走下神坛,阴暗面也不似从前那般难以捉摸。
卫诚面无表情地走进屋,正好看见纹枢半躺在床榻上斜倚在窗边看书,不似从前那般正襟危坐,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恣意。见他进来了也不搭理,一心只管做自己的事,像极他初来的时候……也像极了从前因卫宁而不再愿意正眼瞧他的纹斛。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们兄弟两个竟是这般的相像。
纹枢突然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斜睨了卫诚一眼,这一眼竟看得卫诚心跳骤停,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声呼唤脱口而出。
“纹斛……”
纹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强忍住内心的厌恶,待他重新覆上自己的身子时,不动,不反抗,任由他褪去自己的衣衫,啃食自己的身体,待他全然放下戒备后……缓缓抽出了掩在书下的匕首,狠狠向他下体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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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娘这几日日日围着杨靖转悠,活计大部分丢给了红帷料理,早先因为杨靖的事儿红帷把她骂了一顿再不肯理她,如今两人已许久未说过话。
“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喜欢的姑娘?”
杨靖不理静娘,自顾自地练剑,他手里拿的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剑,每日同卫宁比斗都会折一把,以至于万贯连铁剑都不肯分给他,只丢了一捆木剑叫他凑活着用。
杨梧抱怨过杨靖跟着万贯捞不着好东西,确实做不得假,不是他不肯给,而是他真穷。
“木头侠客耍木头剑,呵,真是个愣木头。”
杨靖越是不理她静娘越是觉得稀罕,她模样生得好,见惯了为着这身皮囊对她花言巧语的男人,似杨靖这样老实巴交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要命的新鲜,要命地吸引人。
杨靖越是不理她,静娘就越是要往他跟前凑,被逼得狠了杨靖索性运起轻功足尖一点飞上了枝头,几个纵跃躲了开去。静娘不会武功,追不上又叫不停,只得在原地跺脚想转身回去找红帷。
这时,一旁看了许久的邓冲海突然跑了出来。
“姑娘,我二师兄这人脾气差,你莫往心里去。”
邓冲海憨厚一笑,因着五官并不出彩,并未给静娘留下多好的印象。
所以她转身继续走。
“诶,姑娘,你等等,我是来替红帷姐传话的,她叫你早些回去同她一起刷桶,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一提起刷桶静娘就满眼佛光,哪里还肯过去,只得装作没听见转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邓冲海也不追,只站在原地挠头皮。
“好险把人支开了,也不知他们那边完事儿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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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红帷被关进那座四面皆是高墙,三面皆是悬崖的废弃宅院时还有些发懵。
当她看见满屋子的破被面儿时更懵。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进来,放我出去!”
红帷在宅子里大喊,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回应她,想用轻功脱困,一运气才发现内力早已消失不见。就在这时,四周的破背面突然好似有了生命力一样将她牢牢缠了起来,如何也挣脱不过。
红帷心下叫了一声遭,下一刻面前便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吴昔板着脸走到红帷面前,抬头看着被倒吊在房梁上的人道:
“我们来玩儿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