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玉帝千万年来稳居高位,也是经过无数风浪的,心念一转,立时便暂放下了自己九五之尊的面子,恭恭敬敬上前一步,向白子画拱手道:“尊上,这一别……”
孰料他一语未完,却忽见白子画一挥袖间竟斩断了他的话头。
“……”偷眼见他一张俊面上无忧无喜无惊无怖,实难猜度其心思,玉帝更觉额上冷汗涔涔,上下齿关相扣,半晌接不得话。
而那天庭一派诸仙,见了玉帝此等模样,更是如心下惴惴,惶惶戚戚。
正此时,忽听白子画中正平和的语音又复响起:“此番残影挑起天地大劫,虽是定数,却也因六界罪厄累积之故,如今虽已尽解,只是诸位须谨记‘不有中有,不万中无。不□□,不空中空。非有为有,非无为无。非色为色,非空为空。空即是空,色即是色。色无定色,色即是空。空无定空,空即是色。知空不空,知色不色。名为照了,始达妙音’。”说罢,便一挥手,携了花千骨,化作一道清风,往长留方向而去。
见他二人竟如此不置一词地便去了,诸仙尽皆纳罕,纷纷扰扰着议论不休——有钦佩白子画法力的,有倾慕白子画风姿的,有觊觎花千骨美色的,有艳羡他二人夫妻情深的,不一种种,不可尽述。只有那玉帝,只觉脊背处一阵阵发凉,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想起近日来与长留、乃至地仙的种种不睦之举,再添上当年拦阻花千骨那事,心内更是慌急,仓皇间忽然瞥见了摩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垂首敛眉,正要向摩严说几句赔礼服软的言语,不想笙箫默却也走了过来,一双狐狸眼笑得奸猾无匹,如不曾看见他一般,越过了他去,扯了摩严的袍袖,道:“大师兄,如今二师兄无恙归来,且眼见功力更胜从前,如今咱们长留正好事多,此番有他坐镇,定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只怕那些妖魔鬼怪是万无处逃脱了!”
听了他这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话,玉帝更是心惊,正待开口,却忽听摩严亦道:“正是呢,只是如今六界纷乱,他尚有许多不知之事,还得你我据实以告才是,现今他已去得远了,咱们也快赶回长留要紧。”说着,也不理他,只御风而起,往长留方向追赶白子画师徒去了。
眼见摩严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玉帝已吓白了一张脸,直将笙箫默当做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了他的袍袖,哀声道:“儒尊,好歹留步!”
笙箫默不着声色地甩脱了他,嘿嘿干笑了几声道:“哎哟哟,我倒忘了,原是我二师兄的不是,竟震塌了玉帝的凌霄宝殿,损了您的威仪,待我回去与他说,定让他来向您负荆请罪。”
玉帝哪里受得了这话?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这些微末小事,哪里需劳动尊上大架?尊上如今历劫归来,实属六界之大幸,我等自当澄志明心、感奋襟怀……”
见他吓得这样,笙箫默心中暗暗称快,但也不耐听他这些浑话,只正一正衣冠,打断道:“玉帝之心意本尊已全然明了,只是如今长留尚有许多除魔大事,且看那千骨面色憔悴,大约是在蛮荒受了些苦楚的,玉帝也知我那二师兄最是护妻,我还须赶着回去为她疗治,故实在是不便久留。”说着,已招手唤了幽若过来,御风而起。
这正说中了玉帝的担心所在,眼见笙箫默已将远去,忙远远扬声道:“儒尊烦心,我天庭诸将已整肃完毕,不日便可下界除魔!”
但那笙箫默已着实去得远了,也不知是否入耳,徒留玉帝在一片瓦砾中扶额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