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佩玲接着道:“我和女儿在马桶里面小便,马桶放在里间,冬林小便用的是痰盂,我清楚地听到他打开痰盂盖的声音和小便撒到痰盂里面的声音,还有盖痰盂盖的声音,痰盂是搪瓷痰盂,更深人静的时候,声音非常清晰,之后,我还听到他上床的声音,不一会,他就打起了呼噜。听到他打呼噜的声音,我爬下床,走到外间,给他掖了掖被子,他夜里面睡觉很沉,还会蹬被子,我们虽然分床睡,但我一直对他很关心。掖好被子以后,我就上床继续睡觉,一个小时以后,我才睡着,在此之前,冬林一直在打呼噜,即使我睡着了,我也能听到冬林的呼噜声,如果他出门的话,我肯定能听见,因为我们家的房门开关的时候,非常响——这你们可以去试试看。如果门响的话,我肯定能听见。”
“魏冬林说,他是从窗户爬出去的。”
“从窗户爬出去的?即使是从窗户爬出去的,我也能听见,走窗户走,他肯定要打开窗户吧!开窗户和关窗户总会有声音吧!你们可以到我家去试着开一下窗户,看看有没有声音就知道了。”
“那你有没有听到你婆婆和魏春林、魏夏林家的房门响呢?”
十一点半左右和两点半钟左右,温婉沁房间的门各响过一次。如果温婉贞、魏春林、魏夏林家的房门响的话,郝佩玲应该能听见,魏夏林夫妻俩没有听到开门、关门声。
“没有,如果有声音的话,我肯定能听见。每天夜里,过道里面——或者院子里面有什么动静,我都能听见。你们还可以去问问冬林他四妹。”
“你说的是魏霭霖吗?”
“不错,霭霖和我婆婆住在一个房间里面,魏家只剩下她还没有成家。霭霖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她今年二十九岁,身体一直不好。”
“魏霭霖不是温婉沁的女儿吗?她怎么会住在大妈温婉贞的房间里面呢?”
“不错,霭霖是二妈的女儿,魏家四个女儿,只有霞霖是我婆婆生的,其他三个人都是二妈生的,但霭霖和我婆婆最亲,我二妈嘴比较碎,我婆婆经常护着她——因为霭霖在家里最小吗?所以,霭霖和我婆婆睡在一个屋子里面。”
“魏霭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她的精神上有些问题。”
“精神上有问题?”
“对,精神上有问题。”
“我们听说她就要结婚了。”
“这个婚恐怕结不了了。”
“为什么?”
“霭霖不是精神上出问题了吗。”
“你是说,魏霭霖以前没有精神上的问题,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出问题的。是不是?”
“可不是吗!霭霖是今年春天病的。”
“今年春天病的?她是怎么病的呢?”
“应该是个人问题,过去,她在个人问题上一直很挑剔,她眼光高,当然,她的条件确实很好,她不但人长得漂亮,工作又很好,所以,总是高不成,低不就,这不,一下子拖到二十**岁。好不容易谈了一个对象,父母都是荆南大学的教授,人长得非常英俊,他姓葛,名字叫葛文邦。霭霖和葛文邦谈了一年左右的恋爱,今年春天,葛文邦突然不到咱家来了——之前,他一个星期要来两三次,之后,霭霖就生病了。”
“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年轻人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我是听婆婆和冬林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
“难怪我今天上午找魏霭霖了解情况的时候,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呢?”刘大羽道。
“霭霖只是精神上受到打击,并不是神经失常。近一段时间,她经常向单位请假,只要在家,她就呆在我婆婆屋子里面不出来。平时话也少了许多。因为白天睡得觉比较多,夜里就经常失眠。七月一号的夜里,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她应该能听见;你们也可以去问问老三夏林夫妻俩,夏林是医生,他的老婆邱小蓉是老师,他们夫妻俩的耳朵比霭霖的耳朵还好使。特别是邱小蓉,她每天睡的很迟。”
同志们已经找魏夏林了解过情况,七月一号的夜里,如果他听到什么动静的话,肯定会跟警方说。但他只字未提。
刘大羽觉得,郝佩玲的建议是可以考虑的,同志们确实应该和魏霭霖好好接触一下,前面,笔者曾经借魏冬林和魏夏林之口提到过这个魏霭霖,魏冬林和魏夏林都曾提到过魏霭霖即将结婚的事情,魏冬林和魏夏林都曾有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四妹魏霭霖结婚的想法。但同志们并没有把她作为调查的重点对象。随着调查的深入,调查对象的也会生一些变化。
刘大羽在笔记本上记下了魏霭霖的名字。
第二个被请进办公室人是温婉沁。
温婉沁的后脑勺上盘着一个髻,髻上插着一根银钗,耳朵上戴着两个金耳环。
她的额头和眼角处只有几道不甚明显的皱纹,皮肤还没有松弛,两腮上的肉还没有往下坠。法令纹也不是很明显。她的相貌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温婉沁的着装比姐姐温婉贞要时髦许多:她的上身穿一件蓝底碎黄花衬衫,右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下身穿一件黑蓝相间的方格长裤,脚上穿一双白底黑帮的布鞋。
在温婉沁的身上,刘大羽毛没有看到衰老的痕迹。
比较而言,魏冬林和郝佩玲在刘大羽的面前是低眉顺眼,温婉沁则不然,从走进办公室到坐在椅子上,她一直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欧阳平的脸。
刘大羽和简众山头接耳讨论案子的时候,温婉沁有点不耐烦了:”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请抓紧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了。该问的,你们已经问了十八遍,还有什么想问的,请赶早。”
“很好,你能有这么积极的态度,我们很高兴,我们请您来,只想问您一件事情。”
“只问一件事情?那你就问吧!”
“七月一号的夜里,您一直呆在屋子里面吗?”
“你这话,我有点听不懂,夜里面,我不呆在屋子里面,能去做什么?”
“可七月一号的夜里,有人听到你家的房门响了两次。”
“响了两次?”
“对!第一次是十一点半钟左右,先是开门声,后是关门声;第二次是凌晨两点半钟左右,先是开门声,后是关门声。”
温婉沁转了几下眼珠,然后道:“七月一号的夜里,我家的房门不是响了两次,而是响了四次。”
“响了四次?”
“对,我问你,七月二号是不是下了一场雨。”
“不错。”
“七月一号的夜里是不是闷热啊?”
“是有点闷热。”
温婉沁说的是事实。
“七月一号的夜里,因为天气闷热,我睡不着,就到院子里面纳凉,我还用井水擦了身子,等凉的差不多了,才回房间睡觉,这么多年,我的觉一直不好睡,睡着睡着,身上又燥热起来,我又到院子里面晾了半个时辰。两次进出,房门可不就得响四次吗?每天夏天,只要天气燥热,我都会到院子里面坐一会,用井水降降温,然后才进屋睡觉,这——你们可以去问问隔壁的邻居。”
“可提供情况的人只听到你家的房门响了两次。”
“醒着的时候,听到两次,睡着的时候,没有听到,这很正常啊!更深人静,有一点动静,就会吵醒隔壁的人,对门住着宋老师和李老师,我开门关门的时候,自然要轻一点,慢一点,轻一点,慢一点,声音就会小很多。”温婉沁不紧不慢道。
刘大羽自以为会在温婉沁的身上有所突破,没有想到温婉沁没有费吹灰之力就让刘大羽的询问在这里卡了壳。温婉沁显然是有备而来。七月一号的夜里,温婉沁有可能因为天气燥热到院子里面纳凉,但不可能纳凉三个小时左右,也不可能进出两次,进入七月份,天气确实有点热,但只是咋热,天气还没有到闷热难耐、睡不着觉的地步。关键是,温婉沁到院子里面纳凉的时间和魏在寅出事的时间高度地吻合。这应该不是一种偶然的巧合。
“温婉沁,魏冬林今天下午突然站出来说自己是杀害魏在寅的凶手,对此,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人命关天,我不能随便乱说。不知道的事情,我不能随便乱说。”
“不知道的事情不能说,那就说一点你知道的事情。”
“说什么?”
“今天凌晨,我们到魏家大院来阻止你们出殡的时候,遭到了你们全家人的反对,按常理,我们的介入应该得到魏家人的支持——至少是魏家大多数人的支持才对,可当你们魏家人知道魏在寅确实死于非命的时候,仍然是一种冷淡和漠然的态度,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怀疑,是不是魏在寅做了让魏家人不齿,使魏家人蒙羞的事情,经过今天一天的调查,我们终于找到了具体的原因。”刘大羽有意试探温婉沁。
“什么原因?”
“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是:在你们魏家大院,每隔一段时间,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女人钻到魏在寅房间里面去。钻到魏在寅房间里面去的女人还不是一个,至少有三个。她们不可能是你和你姐姐,你们和魏在寅是夫妻,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出他的房间,用不着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这三个女人更不会是636号的李老师、638号的李静宁和639号的翁小琴,哪会是谁呢?”
“你们是听谁说的?谁缺了八辈子的大德,乱嚼舌头根子,也不怕烂了自己的舌头。警察同志,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我们是有事实根据的,魏冬林已经承认魏在寅和自己的老婆郝佩玲有那方面的关系,他说自己是杀害魏在寅的凶手,这我们还要进一步证实,至于他老婆郝佩玲和魏在寅有染的事情,我们已经和郝佩林接触过了,她也承认自己和老公公有那方面的关系。我们还知道,魏冬林的老婆郝佩玲、魏春林的老婆曹素兰和你儿子魏秋林的老婆满百合都是魏在寅介绍的,在这三个女人嫁到魏家大院来之前,魏在寅和她们就已经有那方面的关系了。魏在寅之所以把她们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做老婆,其目的就是要长期占有这三个女人,过那种一夫多妻的神仙日子。我们还知道,八年前,魏秋林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曾经闹腾过一段时间,满百合还差点上吊自杀,是你们姐妹俩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的。你现在却说自己不知道。看来,你是不想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啊!”
温婉沁脸色煞白,双手颤抖。
“温婉贞,你怎么不说话了?”
温婉沁低头不语。在事实面,她已经哑口无言。
“所以,杀害魏在寅的不可能是一个人,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最有可能杀害魏在寅的人应该是你的儿子魏秋林。”
“警察同志,我儿子不可能做这种忤逆的事。”
“我问你,你儿子魏秋林知不知道魏在寅和自己老婆之间的事情?”
“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八年前。”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从邻居那里听来了一句闲话。”
“什么闲话?”
“说阿宝长相和老畜生一模一样。秋林自己心里本来就犯嘀咕,听了别人的闲话,他再也坐不住了——随着年龄的增长,阿宝的长相越来越像老畜生。秋林就偷偷取了阿宝和老畜生的身上的东西到上海去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证明,阿宝是魏在寅的种,对不对?”
“对。所以,秋林要找老畜生拼命,被我、我姐姐和老大冬林摁住了。如果我儿子想要老畜生的命,八年前,他就动手了。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嘴上狠,但心里很懦弱——他下不了手——他也没有那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