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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漓扯着狐狸毛, 发泄心中杀气。
白毛狐狸被揪疼了,泪眼汪汪,弱声弱气的哀叫,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白漓恍若未闻, 目光幽幽扫过四周。
——面对同一个敌人,道修与魔族暂时止战,共同退守剑塔。
然而, 道修待一处, 魔族待一处, 双方泾渭分明,互不来往。剑塔高层更是唯有道修才能出入,魔族动一下都要被各种怀疑、警惕的目光盯着。
白漓冷笑一声, 提着狐狸尾巴起身。
刚一动,便听一道袍女子呵斥:“你要干什么?”
“芳堇仙子?”白漓认出了她,唇角绽开一抹笑容, 他生的雌雄莫辨, 这丝笑容也美艳绝伦, 说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多管闲事!”
芳堇一懵,待要反唇相讥之时,憋久了的白漓已经踏出了剑塔。
周边道修安慰了芳堇几句,非常时期让她忍忍, 魔族顿时各个翻白眼。
白漓站在台阶上, 抬头望去。
铅色灰暗的天空上, 空中的战场激烈又疯狂,目光穿过重重人影,白漓看到了空中那散发血腥味的饕餮青铜鼎,以及操控饕餮鼎的洛岭。
洛岭周边有数人守护,那些人气息皆不弱,都不好对付,白漓暗暗放弃了偷袭的念头。
落阳城为雍州都城,又建立着雍州剑塔,大小宗门林立,更有许多道修隐居于此,强者自然无数。
这次离芳水镜对落阳城出手,便炸出了许多隐世道人,不然凌恒剑仙等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坚持到如今。
但是,离芳水镜准备了数千年,显然更胜一筹。
还未交战,城中便有大半道修失去力量,昏倒于地。紧接着又是覆盖落阳城的禁制,又是策反,又是离间,又是源源不断的黑衣人……才导致如今这般情况。
白漓见识广博,自然看得出黑衣人之所以源源不断、不知疲倦,是因为洛岭那尊古怪的饕餮鼎。
洛岭借助饕餮青铜鼎,以炼丹之术,将城中昏睡修士的血气、修为等炼化,供应给黑衣人,使黑衣人如同有了“不死之躯”一般,不知疲惫的战斗。
白漓心中估量,只要众人集聚力量,拼死一搏,杀了洛岭,未必不能破开禁制,反败为胜。
但是,这样的话,便无人镇守剑塔,无法保证剑塔安危,离芳水镜肯定会趁机捞出剑塔之下的人或者物。
毕竟,离芳水镜的主要目的并非屠戮落阳城,而是剑塔!
九州道修要守护的也是剑塔!
双方不肯罢休,便以命去填,僵持至今。
白漓是奉命前来雍州的,虽然钟应的命令是清扫离芳水镜的埋下的棋子,但是白漓心知钟应下达这个命令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剑塔。
所以,白漓绝对不会提出“拼死一搏”的意见,冷眼看着战况越来越惨烈。
而凌恒剑仙他们未必没有想到别的突围法子,为了剑塔的安危都放弃了……
战场上的道修又换了几轮,先前白漓讽刺的那位芳堇仙子也上场了,厮杀一阵后,伤痕累累的回来了。
其中,凌恒剑仙上战场的次数最多,只要稍微喘口气,他就会马不停蹄的冲上去。
白漓眯了眯眼,看着数位重伤道修被同伴带回,凌恒剑仙强行提剑而去,吩咐属下:“你们去帮忙!”
“大人,守住剑塔不就行了,我们管他们死活做什么?”
白漓斜睨了一眼:“他们快不行了,若是死了,光靠我们可守不住,快去!”
一众魔族加入战场。
凌恒剑仙听到白漓的声音,锐利的目光望来,白漓挑眉:“还怀疑我啊?”
凌恒剑仙哑声道:“你们擅闯雍州之事,我不会追究了。”
这施舍又别扭的语气听的白漓不乐意了,幽幽说道:“我可不会让你们白冤枉一场,凌恒剑仙,今天便算了,以后你可小心了。”
“……”
双方再度谈崩,互相看不顺眼。
凌恒剑仙扭头就走,头也不回。
魔族加入战场,一开始道魔各自为政,你杀你的,我杀我的。
直到一位魔族杀兴奋了,把就要将芳堇仙人捅个对穿的黑衣人砍了几刀,无意中救了芳堇仙子一命。
芳堇捂着胸口的血,有些难堪,又有些感激,情绪复杂,嘴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妹,你快去回去疗伤。”
芳堇咬着下唇:“我……他们救了我一命……”
“别担心,师兄替你把恩情还回去。”
“恩是恩,仇是仇,我们分的清楚……”
“好,师兄你们一定要记得啊!”芳堇下去疗伤。
道修不愿意欠这个恩情,反手一法器拍了过去,帮魔族挡了一下。
魔族一脸茫然:“这些傻子在干什么?”
“肯定又想搞什么!他们难道想抢风头?”
“呸!一群老弱病残。”
“不能输给他们!上,大干一场!”
众魔族不愿意认输,又瞅准机会救人。
道修继续还恩情……
来来回回几个回合,双方被挑起了几分“争斗”之心,不愿意输给对方,越打越融洽,越打越凶猛,一时间居然意外占据了上风。
白漓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摸了摸唇角,有些惊喜的嗳了一声。
凌恒剑仙见此,仿佛看到了曙光,更是越战越勇。
一位位黑衣人尸体砸落,坠地。
饕餮青铜鼎上,洛岭受到重击似得,喷出一口血,垂着头重重喘息。
他的血液落下,被饕餮鼎吞噬,鼎中沸腾声越发大,洛岭绷着一张脸将鼎中力量抽出,继续供给黑衣人。
黑衣人完整的尸体再度“活”过来,继续厮杀。
谭四公子谭霈立于一旁,望着青铜鼎上那无数张贪婪的嘴,喃喃:“真是邪物。”
他问:“当年,致使我祖父走火入魔的丹药,便是这样炼出来的?”
这些年来,谭霈不在对离芳水镜一无所知,至少清楚了当年的真相。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曾离开离芳水镜。
理由很简单,九州无他立足之地,而他要靠着洛岭的丹药,恢复沦为天魔的祖父的神智。
洛岭扯了扯唇角:“几颗丹药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大力气?”
突然,洛岭目光落在极远之处,察觉到什么,脸色巨变,指着战场道:“你们去帮忙!”
围在洛岭身侧的几人纷纷加入厮杀,唯有谭霈与他身侧的天魔未动。
谭霈朝着洛岭伸出了手:“我要的东西了?”
洛岭非常痛快的抛出一个瓷瓶:“这是最后一颗丹药。”
谭霈眼睛骤然明亮:“吃了后,我祖父便会恢复神智,对不对?”
“对!”
得到肯定答案后,谭霈加入战场。谭霈实力一般,天魔却是一大助力,直接对上了凌恒剑仙,甚至更甚一筹,压制了凌恒剑仙。
洛岭从怀中取出一透明琉璃珠,琉璃珠中装着一滴殷红的血液,在珠子中摇摇晃晃。
琉璃珠一出现,饕餮青铜鼎便开始颤动,鼎身无数嘴巴争先恐后的张开,渴求着那滴血液,似乎随时会飞扑而起,将血液吞噬。
——这是神君的精血。
神君交给洛岭的,以备不时之需。
指腹温柔的摩挲着琉璃珠,洛岭眸光中爆发出强烈的不舍之意。如果可以,他想收藏这滴血液的。
可是,神君交代的事,他绝对要完成!
洛岭忍痛将琉璃珠抛入饕餮青铜鼎中,很快血液便被无数张嘴巴吞噬,青铜鼎内部轰隆隆作响,仿佛凶兽在满足的欢呼。
精血调动了饕餮青铜鼎中所有力量,庞大强横的力量喷薄而出。
洛岭盘坐在青铜鼎上方,直面那股血色的力量。
长袍墨发在磅礴的力量面前“狂魔乱舞”,发髻松散凌乱,法袍被切割成一块块布条,皮肤甚至被割出一条条伤痕,如龙爪花盛放。
洛岭试图操控那股力量,眼睛瞬间布满血丝,脸上肌肉一阵阵颤动,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他咬牙抽调力量,灌注于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气势越发强盛,越发凶猛。
不少魔族道修应对不及,直接殒命。
后面的人反应快,及时聚拢一处,共同联手,方才逃过一劫。
原本在剑塔中疗伤的道修察觉到不对,重伤的继续疗伤,伤势较轻的,带伤上阵。
甚至连作壁上观的白漓也急了,扔出白毛狐狸挡住一击,救了一位重伤属下,自己更是直接出手。
同黑衣人对轰一掌,白漓向后退了几分,神色错愕。
“不对劲……”
白漓目光死死落在空中的洛岭身上。
洛岭口鼻溢出鲜血,神色却狂热而坚韧,对着白漓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只一眼,白漓便看得出,为了掌控饕餮青铜鼎,洛岭受了极重的伤,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伤及根本,甚至性命堪忧。
这非常不对劲!
白漓心头涌上忌惮、古怪的情绪。
这段时间,钟应全力调查追杀离芳水镜,白漓对离芳水镜有一定了解,他非常清楚洛岭在离芳水镜的地位。
离芳水镜分为三脉,朝阳一脉以洛岭为首,五千年前道祖镇压离芳水镜时,只将洛岭的力量封印剑塔中。
这五千年,洛岭凭借的炼丹之术,成为离芳水镜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他本人只听从神君一人命令。
雍州剑塔中被镇压的“东西”,应该是五千年前追随神君的强者。
也就是说,那是洛岭的同伴,在离芳水镜的地位不可能比洛岭高,最多和洛岭打平。
既然如此,凭什么让洛岭牺牲自己,去救这一个地位力量和自己差不多的人?
这不是舍本逐末,捡了芝麻丢西瓜吗?
除非……
除非……剑塔下不止镇压着离芳水镜的强者,还镇压着于神君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所以洛岭才会不顾一切也要为神君取出来!
道修并非谁都傻,实际上能修炼到这地步,人人都有过人之处,只是对魔族成见极深罢了,他们中也有人察觉到这一点,一名老者忧心忡忡:“凌恒,他们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对付我们,定然不简单,一定要守住剑塔!”
“我知道!”凌恒剑仙身上杀气更重,怒吼,“全部出来应战,不惜一切也要守住剑塔——”
声音传遍整个战场,充斥着愤怒、悲痛、决心以及冲霄战意。
正在跟黑衣人厮杀的道修听后,浑身一震,回应:“守住剑塔!”
“守住剑塔!”
“守住剑塔!”
他们一改先前保命为主、阻拦为辅、等待支援的风格,开始跟黑衣人拼命。
正在调息疗伤的道修,不顾满身伤痕,一个个用法器支撑起身体,朝着战场而去,加入战局。
有几人甚至是刚刚从战场下来的,伤口还未结痂,草草服了几颗灵力丹之后,便决绝的又上战场了,伤口处溢出的血液滴落在剑塔阶梯上,蜿蜒如长蛇。
白漓同样命令:“这里由他们挡着,你们随我去杀了青铜鼎上那狗东西!”
擒贼自然先擒王!
杀了洛岭,饕餮青铜鼎便无人能控制,黑衣人失去供给,自然能杀绝了!
白漓带着属下突围,然而黑衣人源源不断,力量又比先前强了许多,岂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很快,白漓等人便如陷入泥沼一般,彻底被缠住了!
战场厮杀惨烈到极点,一具具尸体坠落在街头巷尾,血液染红了青石板,将城中流水染成了血色。
那些尸体有道修、有魔族、有黑衣人……乱七八糟的手臂大腿碎肉堆叠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便在这时,天地一声巨响。
“轰——”
城墙遭到重击,摇摇欲坠,即便隔着禁制也能察觉到落阳城外那仿佛金乌般炙热的力量。
支援者到了!!!
无论是魔族还是道修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支撑不住的仿佛见到了曙光,居然咬牙坚持了下来。
“轰!”“轰!”“轰!”
冲击禁制的声音连绵不绝,城墙震颤,禁制震颤,恍惚间连铅色的天空都如同水波一般荡开!
“还愣着干什么!杀!”洛岭声音阴狠。
他抬手,虚虚抓住饕餮青铜鼎中血雾凝成的虫子,朝着黑衣人灌入。
黑衣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充血成红紫色,听从洛岭的命令,疯狂反扑。
谭霈等人更是拿出十二分的实力。
凌恒剑仙眼看着一位位同道陨落,黑衣人杀出一条路来,而他却被天魔拖住,无法支援,更无力杀了罪魁祸首,双目通红。
他说过会以性命守护剑塔的!
凌恒剑仙仰头一声长啸。
“啊——”
凌恒剑仙眉心浮现一道金痕,金痕一闪而逝,凌恒剑仙脸色骤然煞白,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然而他的气息却是节节攀升,很快便比他巅峰时期高出一倍。
短时间使用禁术会像君不意当初一般伤及根本,陷入沉睡,或者沦为废人,但是凌恒剑仙此刻没有丝毫犹豫。
金色剑光直上云霄,猛的一收,随后如太阳星之光一般,照耀天地。
凌恒剑仙的剑道如大日煌煌,这一刻,却是日月当空,璀璨更胜往昔,连天魔都要退避。
天魔的力量被凌恒剑仙劈成了两半,剑势却并未收敛或者消散,向着洛岭而去。
洛岭看着当头而来的金芒,却不惊不惧。
他出身自丹鼎门,擅炼丹,硬碰硬的厮杀中所有不足,但是此刻,洛岭却不慌不忙的捞起饕餮青铜鼎中的力量,灌入身体中。
剑芒如日月同落。
洛岭双手一合,捧住了横穿落阳城的剑光。
“哇。”
洛岭吐出一口血,即是因为饕餮青铜鼎中的力量冲撞身体经脉,也是因为凌恒剑仙这引动天地的一剑。
洛岭不管不顾,继续吸收饕餮青铜鼎中的力量,一连又吐出几口血。
血液滴在金色剑芒上,发出“滋滋滋”的腐蚀声。
洛岭收拢手掌,手背青筋暴起。
“卡擦。”
剑芒绽开蛛网似的裂痕,随后碎成晶块,消失在天地间。
凌恒剑仙气息更加萎靡,却又接连三剑劈出。
第一剑威能便不弱于先前那一剑,第二剑、第三剑却更强。
“凌恒……”老者张了张嘴,想要阻止。
这样下去,就算最后保住了剑塔,凌恒剑仙也会沦为废人。但是,触及到凌恒剑仙坚定的目光后,老者摇了摇头,咽下了口中的话。
这三剑,两剑朝着洛岭而去,一剑朝着饕餮青铜鼎而去。
洛岭一掌拍去。
掌风携风雷之势,同第一剑相互抵消。
随后,洛岭再度用手指捏碎了第二道剑芒。
第三道剑芒则被饕餮青铜上无数大嘴吞噬,沦为这樽邪鼎的养料。
洛岭唇角弯了弯,似乎在笑,为自己的力量而得意,嘲笑凌恒剑仙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下一刻,他胸口的衣袍染红,衣料从中撕裂,一把黑色利刃从胸口穿出,洛岭便再也笑不出了。
那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刀锋处时不时闪过幽蓝的光,吸允着洛岭心头的精血。
而持匕首的人,正是白漓。
洛岭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沙哑:“……你们联手了?”
最顽固最暴躁的凌恒剑仙居然跟魔君最忠心的属下联手了?!
“对,你这一刀中的不冤。”白漓颇为哀怨的说,“那老顽固非要生死关头,脑子才能转过弯来。”
言罢,白漓抬手,抽出刺入洛岭心脏的匕首。
手起,刀落,匕首再度刺入了洛岭的血肉之躯中,这一次刺中的是丹田。
趁他病,要他命!
白漓正要将匕首穿透洛岭头颅时,浑身汗毛竖起,心中警铃大作,猛的松开匕首,向后退去。
饕餮青铜鼎中的力量沸腾到了顶点,从鼎中喷发,向着四面八方溢去。
洛岭首当其冲,被岩浆一般的浓稠液体淹没。
液体笼罩区域极广,不管是魔族、道修、黑衣人或者是亭台楼阁,沾上这岩浆一般的液体便被腐蚀殆尽。
有人逃的快,只有手臂上沾上几滴液体,却发出凄惨尖利的哭叫声,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快把手臂砍了!”
“对,大不了以后续接!”有人提议。
那人赶忙砍去了手臂,松了口气,喘着粗气虚弱道:“多谢道友。”
“没事。”
“我……”那人还要说什么,脸上突然染上惊恐绝望之色,撕心裂肺的惨叫再度响起。
在众人目光下,仅仅只沾染几滴液体的人,在砍去手臂后,依旧化为血水。
不管是砍去手臂,还是吃解毒丹药都没有用,甚至上前帮忙的人,若是不小心沾染到,都不能幸免。
天地间陡然安静下来,唯有风过树梢,血水淌过地面的声音。
朝阳初升,光辉倾洒,映出了一张张惨白如烟灰的脸。
尽管做好了殒命的准备,但是亲眼看到这饕餮青铜鼎的力量,依旧令人胆寒。
最重要的是,经过刚刚那一次爆发,饕餮青铜鼎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越发活跃了。青铜鼎中的液体咕噜噜的响,鼎身无数张嘴开开合合,还在不断吸食城中之人的精气修为。
原先灌注在黑衣人身上的力量,尽数被嘴吸回,黑衣人失去力量便如同失去骨架一般,纷纷倒地。
咕噜噜……
饕餮青铜鼎还会再次爆发,威能绝对比刚刚更强,甚至可能淹没整个落阳城,致使百万人丧命。
这个认知令所有人惊骇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从岩浆似的液体中传出,洛岭毫发无损的从液体中爬出,站在众人面前。
洛岭用手擦了把脸,露出病态苍白的皮肤来,眼睫眼角沾着血,他的目光却格外的明亮狂热。
他笑道:“上百万人要为剑塔陪葬了,风光大葬。”
凌恒剑仙死死瞪着洛岭,恨不得将他抽骨扒皮,咬着牙,妥协:“剑塔中镇压的东西给你,你收了这件邪器!”
“啊?”洛岭意外,“凌恒剑仙,你不是拼了命也要守住剑塔吗?”
凌恒剑仙愤愤道:“我可以向天道发誓,让你们安全离开。”
他们可以不惜命,却绝对不能搭上落阳城百万生命!
而且,凌恒剑仙隐隐期盼另外几州能够护住剑塔,这样便还有缓转余地。
洛岭环顾四周,道修静默不语,魔族一脸怒气,却不敢继续再战,便痴痴笑了起来,手指碰过胸口、丹田的伤口,无不恶意道:“可惜,我伤的有点儿重,现在已经没本事控制饕餮鼎了……”
他摊了摊手,虽是在笑,眼底却是一片空寂荒凉,唯有眼角余光落在剑塔上时,才会闪过异样的光芒。
道修和魔族同时色变。
饕餮青铜鼎震动的越发厉害,仿佛有什么来自远古的凶煞即将破封而出。
下一刻,洛岭目光一厉,飞身而起,占着饕餮青铜鼎无法要他的命,一脚踢在鼎身上。
“咚”的一声,巨鼎向着魔族道修的方向飞去。
众人惊惧非常,谁也不敢硬碰硬,如惊鸟一般向着两侧散去。
唯有一人未动。
那人是——凌恒剑仙。
老者回头一瞧,大惊失色:“凌恒,快躲开!!!”
剑仙身躯比一般修真者强横,但是老者不认为凌恒剑仙能够在那诡谲又恐怖的力量面前,全身而退。
芳堇惊恐:“师父!师父!”
凌恒剑仙金色重剑插入地板中,支撑着身体,眼中唯有诡异的青铜鼎。
饕餮青铜鼎越来越近,占据他的全部瞳孔时,凌恒剑仙终于动了。
他拔出金色重剑,如同凡人砍柴一样,砍向饕餮青铜鼎身上。
“砰——”
双方碰撞,青铜鼎被凌恒剑仙稳住,液体洒了他一身。
说到底,洛岭遭饕餮青铜鼎反噬,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他这么一脚踢来,其实并无什么威力。
众人如惊弓之鸟,不过是先前被饕餮青铜鼎中的诡异震慑住了,惧怕青铜鼎本身的威能罢了。
液体腐蚀凌恒剑仙的法衣血肉,金色重剑沾上液体的地方,出现一块块铁锈,凌恒剑仙纵横一方的仙剑,硬生生被腐蚀成凡铁。
凌恒剑仙浑然不惧,身上气息越发强盛,仿佛身体中蕴涵着混天灭地的力量。
老者从厉呵变为颤抖:“凌恒,你要做什么?快停下来!”
凌恒剑仙要自爆!
老者看出了这一点,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千年来,剑仙镇守剑塔,受九州修士尊崇,还没有哪位剑仙最后落得自爆的下场。
凌恒剑仙撸起袖子,不管不顾的抱住饕餮青铜鼎一足。
青铜鼎嗡嗡挣扎,却挣扎不出凌恒剑仙的手臂。
他扯了扯唇角,试图露出可靠柔和的表情来:“青铜鼎的问题,我来解决,你们……你们珍重。”
“凌恒!”
凌恒剑仙头也不回,抬起丈高的饕餮青铜鼎,一跃而起,直入云端。
饕餮青铜鼎中的力量越发恐怖,凌恒剑仙身体中的力量直追而上。
不等饕餮青铜鼎炸开,凌恒剑仙先一步自爆。
“轰——”
天摇地动。
众人看不清厚重的云中发生了什么,却看到铅灰色的天空骤然出现一团血色,血色如滴入水中,晕染开来,混沌的天空渲染成凄厉、艳丽的红色。
凌恒剑仙的气息彻底消散在那片红云中,不留分毫。
老者重重叹息,芳堇仙子捂住嘴,压抑住喉咙间的抽泣……
苍穹上的红色越发浓重,仿佛即将渗透云层,倾洒世间。
——剑仙自爆之威固然可怕,但是饕餮青铜鼎吸收了无数修真者的精气与修为。剑仙自爆抵消了大半威能,余下的力量却力量化为血雨,坠落世间。
芳堇抹了把眼泪:“师父舍生取义,我是他的徒儿,也该如此。”
她如一缕清风,向着天空飘去,又有几位年轻修士自行朝着苍穹而去。
“回来!”
老者将芳堇扯了回来,禁锢她的力量,扔进了人堆里,怒骂:“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了,你们这些小辈急什么急?”
另外几位修士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老者们将小辈扔回去后,调动灵力,向着血色的天空而去。
便在这时。
天地间又是一阵震荡。
只见困住落阳城的禁制如碎裂的镜片,化为白色的光点,落阳城如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覆盖了惨烈的战场。
与此同时,巍峨的城墙在一杆血色长.枪下,轰隆隆崩塌,淹没周边房屋,形成一片废墟。
钟应扛着陆离枪,站在城墙废墟上方,瞧着众人,不怎么有诚意的说:“不好意思啊,下手重了点,城墙没了,下次帮你们修好。”
……等万魔城九幽宫修好了,他就把修建宫殿的属下派到雍州来修墙,反正修一座城池是修,修两座城池也是修。
钟应其实嫌麻烦,不想担这个责任的,毕竟他砸了城墙也是为了救人。
但是,目前他想跟九州合作,想将君不意“娶”回魔界,觉得自己态度还是好一点比较合适。
然后,钟应对上了一张张欲哭不哭的难看脸,看到了空中企图自爆的几个白发老头。
钟应想也没想,下意识拨动枪尖,一枪劈去。
陆离枪划过长空,抖的虎虎生威,只听“啪啪啪”几声,枪影拍中了那几个老头,打断了他们的自爆,如秋风扫落叶,将人横扫而下。
“哎呦。”
白发老头掉了一地。
众人似哭非哭的神色转为呆滞,甚至忘了去扶自家长辈了。
完了!
所有人都完蛋了!
没人组织血雨了!
云层再也承受不住饕餮青铜鼎余威的力量,没有雷霆闪电,血雨如注,倾洒而下。
即将落在屋脊上,将整个落阳城摧毁时,一卷天地山河卷,于苍穹徐徐展开。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虫鱼鸟兽等在天地间一一显现,将血雨包裹。
与君不意少年时期展开的那半虚半实的幻境相比,如今的君不意展现的山河卷,足以与钟应在神君记忆中看到的那方大世界媲美。
创世之莲的莲子以与君不意融为一体。
创世,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血雨落入君不意的世界中,很快便被掌控世界的君不意抹除,没有伤到山河卷世界一分一毫。
钟应察觉到血雨中与众不同的力量,抬手去接血雨,血雨悬浮在他掌心,滴溜溜的转圈。
钟应眨了眨眼,除了血雨中诡谲又危险的力量外,他还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喂,君不意。”钟应歪了歪头,“我怎么觉得这雨里头有着凌恒那糟老头子的气息啊?”
君不意凤眸微微凝住:“这是……”
不等他道出答案,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回答:“凌恒为阻止饕餮青铜鼎危害世间,选择了自爆。”
钟应低头,看到了老者悲怆的神色,心下微动,不由抿了抿唇。
他一向来讨厌凌恒剑仙,觉得那大傻子为了“斩妖除魔”,简直不分善恶,没了脑子。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一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凌恒剑仙都会选择心中的道,为天下众生而死。
前世,凌恒剑仙是在陈冰河的挑拨下,死在钟应这大魔头手上。
这一世,钟应为没能及时救下凌恒剑仙而有点儿闷,有点儿难受。
虽然凌恒剑仙会死,完全是他自己的顽固造成的。
但是,天知道钟应多想救凌恒剑仙一命,然后看着凌恒剑仙那张老脸上混杂着难堪、尴尬、委屈、不可置信、恨不得去死一死的表情。
可惜,一切都成空。
那就找罪魁祸首算总账!
繁杂的念头一闪而过,钟应目光一扫,落在了在场的离芳水镜成员上,率先出手,君不意紧随其后。
前来支援的强者们,跟随钟应两人进城,看到落阳城中惨烈的战场,又得知凌恒剑仙之事后,气愤不已。
离芳水镜的成员见势不妙,试图逃离,被九州修士追着打。
谭霈混在人群中偷溜,然而天魔气息太过惹眼,很快便被围攻。
遇上钟应和君不意的人更惨,不出十招便被轻松解决。
“白漓去哪里了?”钟应有些疑惑,神识扫荡一圈。
剑塔第七层门窗被打碎,零散的木屑纷纷飘落。
隔着重重房屋,钟应看到白漓在跟一人交手,白漓并不是那人的对手,被人压着打,第七层的门窗就是白漓撞墙壁撞塌的。
而白漓对手的气息有些熟悉,是……
洛岭!
他没死!
钟应看清楚洛岭的那刻,眼睫泛着万里冰川般的寒光。
只要想一想洛岭前世对便宜爹爹偷袭,害死了便宜爹爹,钟应便呕的要死。
“君上!”白漓眉眼露出惊喜之色。
先前,在众人想方设法对付血雨时,白漓便发现洛岭不见了。
白漓带着几个属下搜查,发现洛岭偷偷溜进了剑塔,他当即带属下追上去,在剑塔第四层追到了洛岭,便从第四层打到了第七层。
让白漓意外的是,他估算自己一人便能胜过洛岭,结果他们以多欺少,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联手都打不过洛岭。
白漓这才惊觉,洛岭先前的虚弱都是装的!
洛岭的确是炼丹师不擅打斗,的确是强弩之末,的确身受重伤,但是洛岭身体中还残留着一部分饕餮青铜鼎的力量。
那是他的后手!
到第七层时,他的属下全部被打趴下了,只有白漓一人还在支撑,如狗皮膏药一般黏着洛岭。
皇天不负有心人,白漓等到了自家君上和自家魔后。
若说白漓见到钟应君不意是振奋的话,洛岭脸色便是一片阴沉了。
洛岭以前虽然有点瞧不上这两个后辈,但是从神君口中隐约知道两人的实力和来历后,便只剩忌惮了。
他心知自己绝对不是两人的对手,即便有饕餮青铜鼎也不是两人的对手。
因为,那是神君都视为对手的人,他没资格与他们相提并论。
如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
洛岭找准时机,一掌震伤了白漓,随后一脚击中白漓小腹,将白漓踢出剑塔,踢向钟应两人。
白漓瞳孔幽芒一闪,洛岭失神一瞬,便趁机握住了洛岭的脚踝,两人一起跌出剑塔。
洛岭几乎立刻回神,在空中蹬下白漓,不顾一切的向着第九层塔顶疾飞而去,如电如风。
白毛狐狸接住即将坠落的白漓。
钟应弯了弯桃花眼,冷笑:“找死!”
手腕一转,修长白净的手指握住陆离枪枪身,骤然发力,急掷而去。
陆离枪携着玄焰,刺穿长空,所过之处,空间留下无数细小的裂痕,足以看出这一枪之威,何等惊人。
“哗——”
无可比拟的锋利气流从后脑勺传来,令人战栗,洛岭回首望去。
陆离枪转瞬到了眼前。
洛岭聚力试图阻拦,然而,他的力量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如纸糊一般,一捅就破。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岭瞪大眼睛。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如破布娃娃一般,被掀翻,最后撞上了第九层剑塔上,琉璃瓦被撞塌,掉了一连串,砸成粉碎。
——陆离枪直接从他额头贯穿而过,将他钉死在剑塔第九层。
洛岭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庞大的力量,直接“死”去,气息全无,眼神空寂黯淡。他的神魂却在陆离枪的玄焰中焚烧,嘶叫。
钟应不仅要他死,还要他魂飞魄散,半丝不留。
魂魄被烧成了火球,即将陨灭之时,洛岭的眼珠子眨了眨,浮现惊人的光亮。
那是回光返照。
血液从被贯穿的额头处源源不断的溢出,流淌过眉梢,划过眼珠子,从眼角滑下,狰狞又惨烈,却丝毫不损那双眼睛的亮度。
那是飞蛾扑火的决心!
也是飞蛾被火灼烧时,最后的明亮!
唇瓣微微开合,无声说道:为了神君……
洛岭抬手,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量,在剑塔第九层墙壁上,写下血色的符号。
符号熠熠生辉。
下一瞬间,第九层高塔最后的禁制……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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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