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少摇了摇头:“我跟那家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怎么可能告诉他们?而且,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我可是在见到你们之前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去……”
顶着方景明显不相信的神情,黄大少委屈道:“我发誓,我一个字也……不对,除了对着屋里的石砖,我一个字都没说出去过!”
方景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告诉韩淑渝,那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还记得把这件事告诉你的那人还做过什么吗?”
“你怀疑是他?不可能吧……”黄大少挠了挠脑袋,“他把你家的事告诉韩家有什么好处?如果他跟韩家合作,为什么韩家没有离开玉棠镇,还把自家炸成这样?”
方景突然道:“你听说过杀人灭口吗?”
黄大少一愣,他只是个直性子,但不意味着他傻,他反应过来,吞了口口水,呆呆道:“不是吧……”
方景的思绪却渐渐清晰起来,“那人跟韩家有过合作,毕竟没有韩家的掩护他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布下那个传说级的阵法。他能给韩家的可能是击垮玉棠镇的其他世家,然后韩家在灾劫中幸存,然后一家独大……不过韩家显然低估了那人的危险性,说起来,韩家当时的护族大阵也很奇怪,很有可能是被那人动了手脚,用来让韩家闭嘴。现在想想,那个韩家的二少奶奶可能一开始也被蒙在鼓里,然后从韩家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不顾危险出来给那个杨磐报信?”
方景想了想:“按照那人的计划,那三个虚幻的石碑应该不会出现,不,可能傅上仙他们也不存在……这样,大阵一出,也就不会再有活着的韩家人……”
方景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能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拿捏住每个人的软肋,甚至对玉棠镇灾劫的所有细节了如指掌,这个人,不能小觑。
黄大少听的叹为观止:“我去!少爷这种生物果然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景又顿了顿,有些疑惑道:“只是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然后让你告诉我,跟我合作?我又能帮他什么?或者说,我们两个人对他的计划又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黄大少刚想嘲笑他一个少爷也有搞不懂的事情,而且还跟自己有关,他撸起袖子打算给他解解惑,然后想了想又把袖子放下来——他悲催的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方景也没有打算让黄大少回答,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一点点联系起来,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一直忽略的,而又是那个人想要的?
方家由自己掌权,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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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人!”杨磐严肃道。“他需要有人活着把药人带出去!”
杨磐对面坐着百无聊赖的苏怡,说实话,少爷的推理确实精彩,可完全引起不了苏怡的兴趣。
与其费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想办法让粹英居重建起来——自己还有三张饭票呢!
“药人失踪是在邪修来的那天,丹师肯定不会放任大批药人出城,所以当时的药人一定还在城内!而要离开玉棠镇,最不会被人注意的方法就是作为幸存者被人接走!他们还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韩家作为第二世家,被当做引子灭口,能做到这件事的就只剩下了方家!”
苏怡懒懒应了一声,反正这时候她只要一直“嗯”下去,就能让自家少爷讲上整整一个下午。
“他要救走这些药人?”杨磐果然没有在意,他来回踱步,有些困惑。“看他的手段,又不像是圣母君……所以一定有什么目的……”
苏怡突然道:“方家为什么有药人啊?”
杨磐冷静下来,摊手:“我怎么知道?”
“哦。”苏怡耸耸肩,“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药人呢?他们一族被修士追杀几乎灭门,于是隐姓埋名,苦心修炼,然后神功大成,又偶遇自己失散的族人,为了救自己的族人以及对杀害他们的人类的怨恨,让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毁掉玉棠镇,救出那些人来……”
然后苏怡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杨磐目瞪口呆:“你脑洞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这是大到只能看见你脖子上有个环吧……”
“先不说至清宫会不会看出来他其实不是人,就说……”他突然顿住,旋即恍然大悟:“对啊!至清宫确实不会收药人为徒,但不意味着他不能见到别的药人……”
“这就恍然大明白了?”苏怡无聊到把头放在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一边嘟囔道,“?G呀呀,不能出去浪了,好伤心……能吃到小八的果子,我又很开心……女人啊,果然是善变的生物……”
杨磐白她一眼,“女人善变”是这么用的吗?不过想想她的重点应该是强调她自己是个女人……
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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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尚且算是灾事落定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方家施粥一天,大家也都忙碌了一天,除了几个可以不眠不休的修士,大家都睡的很沉。
方景却失了眠。
脑海里是翻来覆去地一句:“她明天就要走了。”
好像好像告诉她,自己有多留恋她,好像叫她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
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却在恍惚中隐约见到一束光,像是灵瞳还在自己眼睛里的时候自己时常会看到的朦胧光束,慢慢的在他眼里清晰,隐隐有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她从黑暗中走出来,冲自己伸出相邀的小手,一步步牵引着自己走向光明。
他却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看着黑白两色在自己脚下渐渐融合,又在诡异的扭曲中变得界限分明。
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视线中看到这么清晰的界限,但他更清楚的知道,那道线,他永远也越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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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磐也没有心思睡了,虽然有多位修士相助,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人会起死回生,灰白的丧尸在没有了行动能力之后,人们的恐惧渐渐散去,但继而又被巨大的悲伤替代。直挺挺的尸体终于被人忆起了他们原本的身份。
他是邻家大叔,每天干完活都会提着板凳看人下棋;她是豆腐西施,喜欢在白嫩的豆腐上点缀鲜红的玉棠花;他是一个买糖人的大爷,见到喜欢的小孩子会免费送个小糖人……
满目疮痍中,杨磐突然有一种自绝谢罪的冲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也许还有机会重新笑着跳着的人们,却因为自己的一次冲动之举,成为了其他人记忆中片段。
他……也许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