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放心不下风离,故而在山下集镇躲了几日,还是冒险上山。
只是这一上山,青诺大骇:桑树洞、风离洞穴,她都无法靠近!山涧上空隐隐闪着七彩灵光,如同被一个隐形的罩子,将整座山涧包裹着。她使劲全力冲了几次,却都被反弹回来。想了想,嘱咐小薰儿靠后,青诺拔出藏影,化出了一把长达十几米的巨大利刃,重重朝光罩劈了下去。
山涧中的树木晃了晃,光罩却依旧如故。
青诺不甘心,灌注全身灵力,再次举剑劈了过去!这次,巨大的反弹噬力,将她震得连连后退,五脏六腑仿佛挪了位。幸而她手中握着藏影剑,锋利的剑刃直直没入土中数十寸,这才稳定住了身形。
小薰儿忙上前扶住,关切问道:“青诺娘亲,你怎么样?”
青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心中疑惑更甚:这结界,连藏影剑都丝毫奈何不得,可见布置结界之人,修为之高深。可,如此修为之人,想要风离之命易如反掌,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他困在其中?
“风离、风离……”青诺如困兽般声声呼喊。风离若有法子出来,哪怕就见她一面、与她说几句话解释下,也好。
可,山涧中的风离却置若罔闻。到最后,青诺声音嘶哑得近乎凄厉,风离依旧毫无知觉,只在石洞前,来来回回拨弄着草药。
青诺眼眶有些湿润,几滴泪珠无声地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缓缓渗进嘴角边,有一股咸咸、苦涩的味道。
她生性淡漠,这山涧的数百年,风离算得上是唯一的陪伴。她知道他与众不同,却从未想去探究他的过往,分担他的心事与苦厄;他也知她有事相瞒,也从不主动相询,只当她是一只爱偷懒耍滑的灵狐,多加照拂。这数百年,他们恣意相伴,却又界限分明,小心地避开着彼此过往。
她总觉得,不会再有任何人与事,能拂动她的心,平淡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老死的那一天。
直到那日,风离不肯离去,她竟再一次感到心疼、焦急、不舍……这是她为狐几百年没有过的。风离赠她藏影剑,风离说这是“家”。她这才蓦然惊觉,风离早已融入她的生活,是她心中最亲近之人!
而风离对她,似乎也不仅仅是“相邻”之意。
如今,她终于正视自己。想去了解风离,想去知道他的每一桩小事,想与他一起好好守着“家”。可,这个“家”,她与小薰儿却再也进不去。
日升日落,山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一连三日,青诺一直呆呆地坐在山涧外。看着风离慢悠悠地寻水、打坐、休憩;看着他跃身纵上老桑树摘桑葚;看着他像她一般叼着熏华草茎晒太阳……可她却无法接近、无法告诉他:“风离,我在这!”
小薰儿非常懂事的陪在她身边,也未再吱声。夜晚困倦了,默默靠在她身边休憩;醒来便山上找些吃食与她。
“走吧!”三日后,青诺终于站起了身。早已发麻的双腿,让她不禁打了个趔趄。小薰儿连忙扶住。山涧中的风离,身形也跟着顿了顿,又装作不知情地搬运着花草。
“青诺娘亲,咱们去哪?”小薰儿乖巧地问。
“不知道……”青诺有些落寞。回头看了一眼山涧中忙碌的风离,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眼角,终于还是拉着小薰儿默然转身。
看着青诺蓝衣飘飘的背影,风离僵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他以为,以她淡漠的性子,走了,便不会再回来。可她……竟然在外面守了三日。
望着外面一堆未动的果子,风离心中五味杂陈:如今的青诺,容貌竟与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但,“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青诺娘亲,不如……我们去找找爹爹如何?”走到山脚下,小薰儿终于鼓足勇气,向青诺小心提议,眼神中充满期待。当年那“爹爹”的一面之词,让她牵挂了数百年。
“你爹爹?”青诺蹙着眉,还没从心伤中走出,淡淡回了句:“也好。”她当人时,就知道做人得有个叫做“目标”的东西,否则数十年的光阴便不知如何度过。如今,她离开山涧,天下之大,也再无立身之所、可做之事。帮着小薰儿“找爹爹”倒是可以当做一个目标,也能化解下她离开之痛。
“你爹爹,有说过名字么?”
“没有……”
“他长什么模样?”
“他有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穿着一件红衣,可漂亮了。”
“呃……漂亮?”青诺有些无语,男子居然也能被形容成“漂亮”?脑中立即出现了小薰儿他爹一副“娘娘腔”模样。
一阵恶寒。青诺赶紧打住念想,继续问:
“你爹爹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没有……”
“他约莫多大年纪?”
“不知道……”
……
青诺以手加额,无语问苍天!半晌只得道:“你是九尾狐,世间稀有。你爹爹定然也是狐族。我听闻,往南有座青丘之山,是狐族地盘,咱们不如去那瞧瞧。”
“好!就照青诺娘亲说的!咱们慢慢找,找个百十年也无妨。”小薰儿顿时喜笑颜开,不管能否寻到爹爹,至少她与青诺相伴,游遍四海八荒,也是桩惬事。
青诺闻言,只一阵苦笑:百十年……风离还会在山涧,还会守着“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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