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虔哼了一声:“什么明白了?”
左丰摇摇头,眼前这人人如其形,当真蠢材一个,也不知张让他们是看上了他哪一点,居然让他出任凉州刺史一职的,除了贪财弄钱有一点小手段之外,纯粹便是一饭桶。
“并州军在纵匪啊!”
“纵匪?他们图什么?军费?某可是一次性地给他们补齐,虽说打得越久,他们便捞得越少,但这许多日子以来,也不见并州军向我伸手讨要军费。”刘虔道。
左丰哭笑不得:“使君,他们哪里是图钱,他们图的是你掌控的那几个郡啊。”
刘虔大惊,霍地站起:“此话怎讲?”
“使君细细思量思量,座山风所过之处,于民众秋毫无犯,却将当地官吏杀得七零八落,豪强富绅掠夺得一干二净,但紧接着并州军便将他们打跑,但他们极快地便恢复了当地的官吏系统。使君,这些官员不是您派去的吧?”
刘虔摇头:“燕校尉说为了以速度恢复当地的安宁,所以并州军便临时从当地选拔出了一批官员,等匪患过后再由我来定夺他们的去留。这有什么干系,这些官吏还不是我凉州人,又不是从并州过来的。”
“使君想想,并州军人生地不熟,为什么打下一地,很快地便能找到这么多的士人出任官吏,这分明是他们早有勾搭啊!我敢说,这些地方现在已完全落入了并州手中,只有使君还蒙在鼓里啊!您真是对不起啊皇上啊。”左丰叹道。
刘虔脸上变色:“只怕...只怕这是你恶意揣测吧?”
左丰笑道:“我有一策,可以让使君马上判明并州是不是想要染指凉州?”
刘虔脸色变幻,半晌才道:“你讲。”
“使君通知并州军,说您要去北地郡,去富平县视察,我敢保证,您的队伍一出,座山风那贼匪便会全军出动,出现在北地郡,而并州军,此时肯定又跟在他们后军百多里的地方,做出一副追赶模样。让使君去那里不得。他们这是利用流匪将您圈禁在姑臧啊!”
左丰叹了一口气:“我甚至怀疑座山风那流匪本就是并州军里的人。”
刘虔沉默片刻道:“纪参赞,通知厉君、向君他们,我们明天去北地郡。”
就在左丰为刘虔出谋划策之时,并州刘彦回到帅府隔壁军统司衙门时,天色已微放光亮,坐在自己宽大的堆满案犊的案桌前,伸手揉着有些酸疼的腰,想起昨夜的荒唐,脸色不由微微发红,真的不知道将军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新鲜花样,让人欲拒不能,欲迎还休,几度巫山云雨,几次潮起潮落,将她一次次抛上云宵,推上浪尖,回想起昨晚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地呻吟,刘彦感到脸上发烧。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刘彦迅速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拍拍脸颊,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淡淡地道:“进来!”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黄静出现在刘彦的面前,眼圈有些微微发黑,显然昨夜一夜没有休息:“小姐,霁姑娘一切都安顿好了,她回了西安阳,我在暗地里留下了几名护卫,另外也知会了县令解伟,将小姐的话传给他了。”
刘彦点点头:“辛苦你了,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只是霁姑娘在走的时候,将一个包袱交给了帅府的一名亲卫,说是送给大帅的。”黄静道。
刘彦一惊:“知道是什么吗?”
“那名亲卫当场打开看了,是十几双鞋子。”黄静瞅了一眼刘彦,见她身子一颤,赶紧低下头去。
“那名亲卫认识吾妹么?”
黄静摇摇头:“那名亲卫不是从西安阳出来的,不认识霁姑娘,我听见他对霁姑娘说,东西只能交给方校尉或者王统领。”
“你马上去帅府,将那些鞋子拿回来。”刘彦道,黄静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去,刘彦忽地又叫道:“且慢!欲盖弥彰,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算了,反正给将军送东西的人很多,也不差霁妹一个。阿静,今天你还不能休息,我们马上要启程去凉州,将军有新的任务给我们了。”
黄静目光一闪:“小姐,主公是要你去凉州坐镇。”
刘彦点点头,冷笑道:“只怕军师会气得够呛,我们收拾一下,马上走吧!”
凉州,纪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如果明天刘虔真的出发去北地的话,那潘凤肯定会兵逼北地,将他吓回来,可如果这样一来,那并州的计划必然暴光,刘虔也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该死的左丰,你家主子隔着凉州十万八千里,跑到这里到捣什么乱?纪尘恨不得立时便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左丰斩成肉酱,但他也知道,莫说自己真动手,便是在他们面前稍微露出一点杀意,那个正襟危坐的许肆也必然会察觉,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使自己凝练成了如此的杀气,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怎么办呢?怎么把这个消息传给潘都尉?让刘使君去北地郡,但如此一来,北地、武威、张掖几郡的一切也都暴露了,边允已将武威营重新整编,刺史的心腹都装了麻袋沉到了黄河。”
没了主意的纪尘正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救星从天而降,刘彦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狐姑娘!”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纪尘将刘彦请到内厅后,马上一五一十地将晚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彦。
“左丰?西园密探?他为什么会这么关注凉州之事?”刘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一时不得其解,便不在上面费功夫了。
“阿静,你马上派人分头联络潘都尉与燕校尉,告诉他们,凉州之事从今天起由我统筹,关于刘虔要去北地一探虚实的事,哼哼,既然刘虔一心要早点死,我们便成全他吧,告诉他们两位,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看着黄静离去,纪尘一脸佩服地看着刘彦:“白狐姑娘!您真是天纵之才,我苦思了一晚上都不得解的问题,您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便得出了解决方案,而且一箭双雕,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难题,更是一劳永逸地争决了以后问题。”
呵呵呵!刘彦笑道:“纪参赞,将军曾告诉我,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如果你有一天能坐到我的位置上,掌握着我所拥有的资源时,你也会很快得出解决办法的。”
纪尘脸上变色,连连道:“不敢。”
“何必如此遑恐,人如果没有一点野心,要么是没有才能智能安于现状,要么便是不思进取固步自封,你如果没有一点点野心,也不会舍了刘虔而投奔我们并州,我告诉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只要认真做事,立下功勋,我和将军岂会亏待你!”刘彦嘴角微微露出嘲讽之色,她不怕纪尘有野心,倒是担心他的才具不足。
刘彦闭眼靠在椅背上,今天骑了一天的马,身子有些弱的她已有些禁受不住,也多亏了跟着黄静学了一些吐纳之术,现在她的身体已比前些日子强了不少,否则还真是受不了。
看到刘彦有些疲乏,纪尘道:“白狐姑娘先休息吧,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便只等着最后收网了。”
“睡?”刘彦仍没有睁眼道:“今天还有很多事啊,对了,那左丰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纪尘道:“我已经派人摸清了,本想让人除了他,但一想不妥,那个许肆武功高强,万一事有不谐,反而露出了马脚。”
听了这话,刘彦的眼睛睁开,看了一眼纪尘,纪尘有些不安地道:姑娘,我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不,你做得很好!”刘彦道:“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就好,如果你真地动手了,那就很糟了,据我所知,那许肆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大内高手。”
说话间,黄静已是走了进来,刘彦道:“阿静,我们那位看似昏聩的皇帝陛下排了心腹到了凉州,我们不去见见岂不是太失礼了,你去安排人手吧!纪参赞,你把地址给阿静。”
栖凤巷一幢普通的民居里,许肆与左丰相对而座,二人正在对酌小饮:“左君,这刘使君是赵常侍的人,可不是张常侍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巴巴地跑来帮他?”
左丰丢了一块肉干到嘴里道:“我们不是在帮他,我们是在替皇上办事。”
“皇上?”许肆不解地问他:“咱们陛下卖官鬻爵,根本无力控制这地方,陛下....”
“陛下心里装的是天下,如果并州大乱,蛮子进寇中原,那即便陛下守住了天下,面对的也是蛮子这个强敌和遍地荒凉,蛮子从来只懂得掠夺而不知道建设,所以周皓粼不能死。而现在,周皓粼想要谋夺凉州,这就超出了我们的底线,陛下需要的是一个镇守边疆的猛将,而不是一头虎视中原的雄狮,如果让周皓粼得了凉州,那以并州兵的勇悍,加上凉州的丝绸商道的关税财力,以周皓粼的才能,真有可能平定草原,那时的他挟平定蛮族之威,坐拥并、凉二州,再加上草原上源源不绝的战马供应,你说,他会甘心做一位边疆将领么?恐怕即便他甘心,袁氏家族也不甘心吧?”
许肆摇头:“以周皓粼的能力,我们保得住刘凉州一时,保不住他一世,我们在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底蕴,除了给他上点眼药,还能做什么,如果有一支劲旅,倒还能较量一番。陛下委任刘使君这个宗室无非是为了替他敛财。”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左丰苦笑道:“周皓粼谋夺凉州,图谋已久,只看现在凉州的情势,便可明了,刘使君昏庸,引狼入室,最后被狼一口吞掉,也是意料之中之事,反正陛下也想重新派人来。不过陇西、汉阳、金城、安定、北地、敦煌这几个的豪强可不好惹。”
“明天刘使君便要出发去富平,我们是离开呢,还是跟着去看看热闹?”
左丰哈哈笑道:“有什么热闹可看,周皓粼要是知道事情败落,真要不顾脸面,不顾天下悠悠之口,来一个霸王硬上弓的话,凉州便要大乱,陛下后面有杀招。”
许肆忽地竖起手掌,制止了左丰继续说话,示意他安静,左丰一愕,正想询问,忽地从外面小院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屯时脸现紧张之色,两人在外面前是放了暗哨明岗的,但现在,明显有人已摸进来了,外面却没有传来一点消息,那只能说明来得都是行家里手,自己人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做掉了。
许肆的手摸上了桌边的环首刀。左丰伸手按住了他抽刀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
门笃笃地被敲了几下,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左君!许君!度辽白狐来访,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白狐!军统司,来得好快!他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浮出一丝苦笑,原来军统司在刘虔那里早就布好了眼线,自己一露面,对方马上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