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像是小花猫。”
陈锦书轻咬着贝齿,只觉得他方才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烫:“喂,你……”
她怎么有一种自己好像被调戏的错觉呢!
沈钰之没搭理她,他卷起了长袍,露出一截手腕。
在她略带着疑惑的目光下,他将鱼肉夹起,慢条斯理地挑着刺,而后自然地放入她的碗中。
陈锦书再次呆住了,感觉面前这位矜贵优雅的世子爷和自己不是处在同一个频道的人,他居然能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挑鱼刺!
望着她难得犯傻的模样,沈钰之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淡淡道:“趁热吃,凉了腥。”
“这、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陈锦书实在做不到他的坦然,认输道:“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快吃吧。”
几个乙也上前道:“爷、王妃,让奴婢来吧。”
“你们下去候着。”
沈钰之拒绝,挑刺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转眼间她的小碗里已经是堆得高高的鱼肉了。
陈锦书僵硬地拿着筷子,生出了一种荒谬的念头: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刚刚真的在夸他会挑鱼刺吧!
阎罗王笔直的脑回路,不是她等俗人可以理解的……
这药看来还是不要下的好,欺负一个一根筋的人,总觉得不太厚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将碗挪走,挤出了一个笑容道:“鱼冷了不好吃的。”
见他还是看着自己,陈锦书无法,只能将碗里的鱼肉大口地塞进嘴里,她咀嚼着,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掐一把。
乙三等端着水盆和手帕上前,沈钰之这才将手清洗干净,拿帕子擦干,那举止投足间的世家公子气质令陈锦书有些汗颜了。
和冷面阎罗相比,她这冒牌淑女当得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殊不知,沈钰之是存心放慢速度的,见她将碗里的鱼肉全都吃完了,才开始动筷子。
他可没忘记屡次折在她手里的沈延君,面对着一个用毒于无形的小女人,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若是陈锦书留心观察,自会发现她碗里的鱼肉并不相同,某阎罗王是把每一样菜都夹了一点,亲自看着她吃完才放心的。
她也不会知道,她自以为的没心机直男本质就是头沉睡的豹子,早已将她吃得死死的……
一顿饭的效果是显著的,陈锦书得了特许,只要不出府,不甩开下人,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兴奋地拍着马屁道:“世子爷,您果然是最英明神武的人了!”
警戒心是要一步步放松的,她不信凭借着她的智慧,还不能偷偷溜出去。
这谄媚的小模样,令沈钰之也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别装了,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她真以为心底那点小九九,还能把他瞒过去吗?
陈锦书下意识地去看身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愤然离去。
她刚刚就不该心软的,应该学习上一次对付沈西楼的手段,也让沈钰之拉到虚脱!
再不济也要把人迷晕了,在他的脸上画一只大乌龟!
他们的互动却是让暗处的景松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当然,若是自家爷能少点刺激王妃就更好了……
风水轮流转啊,世子爷您再这样迟早会栽的!
在世子府的生活,远比回春堂还要更轻松,陈锦书是呆了好几天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哪里是被人关起来的,分明就是在享受着资本主义的腐败生活!
她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当夜,她喝下了千杯不醉的解药,再抱着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敲响了沈钰之书房的大门。
一见是她,景松很识趣地闪人了。
陈锦书笑眯眯道:“世子爷,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沈钰之扫了她一眼,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台上多余的文书资料都移开了:“有,你可以出去了。”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让陈锦书嘴角微微一抽,她索性无视了他,明目张胆地将女儿红放在了桌面上。
“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呢,来,我们不醉不归!”
沈钰之抬眸,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她的谎言:“你的生辰是暮春,现下已是仲冬。”
陈锦书目瞪口呆,她自己都不记得原主的生辰,居然有人知道得比她还清楚。
她微眯着眼睛,双手撑着台面靠近了他,烛光下映照的小脸妩媚动人:“你这么关注我,到底有什么居心?”
她媚眼如丝的模样,成功地令沈钰之恍神,狼狈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把头瞥向了暗处,将俊容浮起的红晕完美地藏起来了。
他沉稳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想喝酒可以直说。”
她的古灵精怪,实在是令他有些难以招架,只能以冷酷的面具掩盖过去。
陈锦书撇了撇嘴,无趣地坐下。
她取出了碗,倒了满满的一大碗递上去:“世子爷果然爽快,来,喝!”
这女儿红里头,她可是特别加过料的,不管再能喝的人都一定会醉倒!而她自己,则因为千杯不醉的解药而不受任何影响,所以这场胜利是显而易见的。
陈锦书的算盘打得很好,却不知沈钰之早已将她闪烁其词的小样儿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运起了内功,将刚喝下的酒全都逼出去了。
而陈锦书只看到了他一饮而尽的模样,哪里还会生出别的心思,高高兴兴地陪着他喝。
酒香弥漫了整个书房,陈锦书打了个酒隔,小脸染上了些许的迷离:“沈钰之,你怎么还不醉啊?”
她虽然不会醉,可这么实打实地喝,也是受不了的。
听着她的娇嗔,沈钰之的眸色逐渐加深了:“为何要我醉?”
“呃……”她托着腮帮子,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你醉了,就能在你的脸上画乌龟,我要给你画一个大大的王八!”
哼,临走前她是一定要给他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礼物。
沈钰之的冰山脸僵了僵,有了快要融化的趋势,她煞费苦心地灌醉自己,居然是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
“总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没事还老威胁我,要不就逼着我签不平等条款,现在还把我看管起来……”
陈锦书越说越委屈,她扁着唇,猛地一拍桌,气势汹汹道:“所以我就想要给你画个乌龟,难道这都不行吗?”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说中了伤心事,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开始爆发,眼眶蓄起了眼泪,一颗颗的泪水往下落。
盈盈泪目,惹人怜惜。
沈钰之看似面无表情,心底的某一个角落却是悄然被牵动了,他静默着,自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别哭,我喝便是。”
陈锦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扯过了帕子,背过身将眼泪擦干。
真是没用,她怎么说哭就哭了,还是当着这阎罗王的面,他的心底指不定还怎么嘲笑自己呢……
越想越难过,她绞着帕子,却猛然发现这帕子上绣着的图案很是眼熟。
她飞快地抹去了眼泪,定睛一看,才恍然大悟。
难怪这么眼熟了,这可不就是自己的手帕嘛!但是这东西,怎么会在他的手里?
“这是我的帕子耶,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她嘟囔着,鼻头因为哭了一场而变得红红的,看上去又是可怜,又是令人想要再欺负欺负。
沈钰之的目光再次闪躲了,他端着酒碗,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异常。
然而下一刻,一贯泰山崩于前仍不改色的冷面阎罗都被呛到了,只听她说得直白:“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陈锦书!”他紧绷着脸,冷声道:“女儿家不能说这种话!”
她皱了皱小脸,无所谓道:“少跟我说教,我自小在灵隐寺长大,佛家有云,不拘一格才是真君子!”
“……”沈钰之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将酒一饮而尽。
他没有再以内力将酒逼出来,而是真的开始陪着她喝,一坛酒眼见着就见底了。
陈锦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脑海里头的记忆变得混乱了,有属于她迟木木的,也有陈锦书原本的,两种记忆纠缠着,让她的头都开始疼了。
她的身子一歪,倒在桌上昏昏欲睡了。
会千杯不醉的只有人,但是心早已自醉。
“来,喝……”
小人儿哪怕倒下了,嘴巴还在动着,沈钰之望着她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了,竟是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布满红晕的小脸。
他从未醉过,因为喝醉了是一件极不安全的事情,而他一刻都不能放松下来。
可是面对着陈锦书,他却会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难道,他也醉了吗?
陈锦书却猛然坐起身,碎碎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醉醉醉!”沈钰之被她吓了一跳,急急地收回了手,可她却是两眼一闭,直接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