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束缚,干脆放了手,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阵中渐渐起了雾,雾色之中,泽漆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沐的心莫名地一颤。
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断萦绕在她的耳边,无端地让人心悸。
“很快,你就会迷失在这阵法中,耗尽修为。”
泽漆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锁魂阵中,她闭上双眼,口中喃喃地念念叨叨着什么,泽漆皱着眉头,正要想个法子让她说出幕后之人,文竹一步步慢慢走到泽漆的身边,低声说道:“阿漆,放过她吧。”
泽漆看向他的眼中满是不解,他可知他的行迹败露,此番若不将幕后之人查出,后果不堪设想?
泽漆收回玉佩,光阵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事到如今,泽漆也无话可说了,远远地走开,看着泽漆离去的背影,文竹叹了一口气,沐走到他的跟前,“多谢少公子。”
远远的,飘来一道近乎透明的魂魄,看到沐时,脸色变得很奇怪,仿佛没有看到她惊讶的神情,文竹沉声说道:“你与她同为一人,救你即是救她。”
沐只当文竹初次见过这等奇异之事,低着头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这里静得出奇,隐隐的,沐竟觉得这里漂浮着无数的冤魂,气息却又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王城上所有的冤魂被什么召唤过来,被锁在这里一样。沐瞬间变了脸色,僵直了背,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如此。
那道透明的魂魄慢慢飘到沐的身边,逐渐与她融为一体,沐思量着怎么脱身,却见文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沐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眼见着他越走越远,沐小跑着跟上他,文竹顿了一顿,“你离开吧。”
“沐早已无路可走,王兄还不明白么?”也不知怎么,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尔后,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角。
文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尔后极快地离开了。
***
泽漆一路走在街道上,心里充满了好奇,太卜府中的锁魂阵像极了师叔的手笔,可这般凶险重重的阵法,师叔为何要设在太卜府?从师叔往日喝醉后的三言两语中,多少也能猜出师叔与赤夷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其中究竟有什么?
直到文竹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泽漆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一瞬间,泽漆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却又无处可寻。
那个俊逸的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微微的笑意,泽漆忘了脚下的动作,停在原地静静的望着他,许久之后,泽漆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兄长。”
看着泽漆明显偏向一头的动作,文竹轻声笑出声来,沐不高兴地瞥了一眼泽漆。泽漆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淡淡的看着沐。
“我要见那位赤夷族圣女。”语气不容置喙,沐无端的就有一股怒气,偏过头看了一眼文竹,点了点头。
泽漆设法掩去她身上的气息,紧紧跟着沐的身后,文竹跟着他二人一同往前走,路上不知何时浮起了浓浓的雾,文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突然听到一声痛呼,他快步向前,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他的手臂,那人轻轻摇了摇头,“王兄,不可。”
文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用力将沐拉住他的手推开,满脸严肃,“沐儿,就不想见见母后么?”
沐一怔,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文竹,脸色瞬间苍白不已,她自然知道他要见母后不过是托辞,只是,王兄,值得么?双手无力地垂下,远远的,传来泽漆的声音,“兄长?”
“嗯。”文竹淡淡的应了一声,拉住沐的衣角,一步步慢慢地向前,很快就追上了泽漆。
文竹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沐抬眼扫过泽漆,声音轻轻的:“还望兄长不与沐计较。”
泽漆扬了扬眉,双眼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必。”眼前的人分明是妖,却全无妖气,想到锁魂阵中她的那一声王兄,泽漆心下了然。
沐扫了一眼四周,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对着不远处,恭恭敬敬地跪下:“母后,兄长并非有意冒犯,母后不必与他置气。”尔后,顿了顿,对着文竹一笑,“沐儿将王兄带来了。”
文竹定定地看着前方一闪而过的红影,忽然跪在沐的身旁,“母后。”
泽漆眯起眼,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不急不缓地说:“求如山弟子,见过圣女。”
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淡淡的忧伤萦绕在心底,仿佛下一刻,埋藏的过往就浮现在眼前,好像无论过了多久,仍旧无法忘却,文竹刹那间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不已。泽漆不由得摇了摇头,施法散去眼前的浓雾。果然是当初在文竹梦中见到的女子,她走过来扶起文竹与沐,慢慢地往前走,泽漆呆在原地,许久许久之后,泽漆轻轻的笑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循着铜铃的声音一步步往前走。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泽漆才走出来,见了前方负手而立的女子,泽漆苦笑一声,走向前去,“令仪师姐。”
“嗯。”令仪神色淡然,泽漆抬眼轻轻地瞄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淡的几乎没有任何颜色,难怪师叔常说令仪师姐实在不像他门下弟子,师叔出了名的舌灿莲花,六界中单凭他那一张嘴便游刃有余,却收了这么一个弟子,为此,师叔常常痛心疾首。
令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看出她此时此刻的心思,眼中是不以为然的光芒,“你即刻离开,六界之中,世人再无可寻你之处。”仿佛听到她话中另有所指,泽漆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无意地嗤笑一声:“这是师叔的意思?”
令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银光一闪,倾漓剑长鸣一声,飞到泽漆的手中,泽漆顿了顿,低着头若有所思,尔后,抬起头来看着令仪,风轻轻吹散了额前的碎发,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弟子遵命。”
泽漆转过身,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师姐自然对申国的事情了如指掌,哪还有她多嘴的余地?从始至终,只是她一人看不穿而已。
头被倾漓剑敲了一下,令仪语出淡然:“别拖拖拉拉的了。”
“告辞。”泽漆应了一声,令仪师姐前来,师叔已有护短之嫌,若她再不识好歹,便是浪费了师叔的苦心。这样想着,泽漆快步离开这里,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泽漆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发间的凌云簪落在地上,泽漆赶紧弯腰去捡,凌云簪泛着淡淡的光,泽漆的脸上浮现着难以捉摸的神色,指了指凌云簪,喃喃自语:“小鬼,先送你去丰都。”
凌云簪突然窜向人群,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泽漆隐了身跟上,跑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凌云簪停在一处高台之上,“小鬼,别跑。”
云珩显出身来,有意捉弄泽漆,就是不回来,泽漆板起脸,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过来。”
云珩只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泽漆,原本走向高台的泽漆停下脚步,“云珩,走吧。”
“哥哥——”云珩千般不愿,有些委屈地看着泽漆。他本就是孤魂野鬼,若不是遇上了哥哥,魂魄不齐,早晚是要消散在这世间的,那还不如就留在这申国王城好了,至少他可以看到哥哥眼中的笑意。
泽漆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将凌云簪一收,他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我定会飞升为仙,护你一世平安喜乐。”那一刻,她浅笑着,眸中轻轻闪着笑意,顾盼流转间,熠熠生辉。多少年后,他寻遍世间的笑颜,都不及这一瞬的惊艳。
他垂下头,喃喃自语:“听说丰都很可怕。”脚步却不自觉地跟着泽漆往前走,言辞之中尽是满满的委屈。
好半晌,泽漆召出倾漓剑,施法护住他,与他一同御剑离去。泽漆全程不动声色,云珩嘟嘟囔囔,也不知念叨着什么?路过洛河的时候,云珩眼神陡然一转,拉了拉泽漆的衣角,“哥哥。”
泽漆扫了一眼下方的洛河,自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便落在当初来洛河时居住的府邸,云珩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仰头呆呆地望着泽漆,泽漆将凌云簪交给他,尔后皱着眉,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设了个障眼法,这才对他说:“去吧。”
“那哥哥呢?”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云珩紧紧握住凌云簪,伸手拉住泽漆的衣角,“哥哥同我一起去吧。”他笑眯眯地看着泽漆,拉着他就往外走,泽漆任由他拉着,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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