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水亭不远处时,也不知撞上了什么,泽漆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什么也没有,伸手摸了摸额头,然后极为缓慢地转身,果然见到前方有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盯着她一动不动。
“师叔?”泽漆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踱了几步,走到他的身边。
“阿漆,许久不见,你竟将那凡人吓得魂不守舍,真是——”师叔他一边说话一边摇头,脸上挂着些许笑意,手里不时摇着扇子,故作风流!
“师叔在墙边看了许久的戏,怎么就不多呆一会儿?”泽漆瞬间扳起了脸,面无表情地回他。那一池的血水可不就是师叔惯使的障眼法?
师叔他一时啼笑皆非,不时摇摇头,泽漆上前夺过他手中的扇子,自顾自地扇了起来,低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师叔此番前来,只怕不是为了来吓一吓我吧?”语调微微上扬,挑了眉看向他。
“这是自然。”师叔淡淡的回道,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宫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脸让泽漆觉得诡异无比。
突然想起申国传言中的那位白衣公子,泽漆手中的扇子兀地落在地上,泽漆弯腰去捡,眼睛四处瞄了瞄,似乎在找些什么?不解地问:“那师叔?”
“好你个泽漆,竟将求如山的酒全部藏起来,胆子肥了?”本是极为平淡的语气,停在泽漆耳中,更像是师叔的怒火,还不如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怒骂。
泽漆说话瞬间就有些不大利索,瞄准了西方,泽漆缓缓起身,“师叔,阿漆……不是……故意的……”抬起头对上师叔那冷冷的目光,瞬间安静下来,本来就不是故意的,不过的确是有意让他急一急。
似乎是看穿了泽漆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他略一挥手,倾漓剑长鸣一声,飞到他的手中,他看了看倾漓剑,嘴角勾着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阿漆有了这倾漓剑,的确是有恃无恐。不过么——”
“师叔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泽漆一偏头,竟不知她这副模样看在师叔的眼里像极了无谓的挣扎,他忍不住笑了笑:“阿漆,真是拿你没办法。”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光芒跳了跳,他满脸肃穆地说:“妖帝万年入世,妖界又将卷土重来,可你直至今日都未修得仙身,你师父早早地将你派下山,无非是想保下你,上清宫岂能后继无人?”
泽漆没有多想,张口就说:“既然万年前师父与一众师叔能将妖帝封印,即便他降世,大不了再联手将他封印不就好了?”泽漆也知自己这话说得太过鲁莽,便垂下头。
“阿漆,求如山千年,你究竟悟出了什么?”
一如她昔日拜入师父门下之时,师叔他摇着扇子,对着不远处的求如山,“阿漆,若你在这求如山,可会悟出什么?”
“泽漆愚钝。”
泽漆回过神来,眼神空洞,近乎喃喃自语:“泽漆愚钝。”一如千年前的回复,师叔的身影越来越远,泽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泽漆慢慢闭上双眼,静坐在水亭旁,迷离的月色下,她的表情逐渐模糊,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
次日午后,文竹远远地顿在廊下,沐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少公子三思。”
女侍神色匆匆,低声在沐的耳边说着,文竹抬脚就往泽漆的方向走去,“阿漆。”
“嗯。”泽漆淡淡的应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仰起头看着文竹,文竹干脆坐在泽漆的身旁,与他一道看着眼前平淡如常的水面。
“阿漆往后有什么打算?”泽漆顿了顿,尔后,指着水面一言不发。眸中似有什么动了动,文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浅笑着对泽漆说:“阿漆是倾漓剑主,只愿有一日,倾漓剑之名震慑妖族。”
泽漆眼中有微微的光芒跳动,豁然开朗,偏过头看着文竹,就见到他眼中浅浅的笑意,微微颔首,见泽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文竹浅笑着将凌云簪别到泽漆的发间,泽漆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凌云簪,眼珠子转了转,拉过文竹的手,在手心划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然后拔下凌云簪,在左手手心一划,滴下三滴血落在文竹的手心,几乎是瞬息之间,文竹看着掌中的痕迹逐渐消失,文竹一头雾水,定定地看着泽漆,食指在衣角敲了许久,泽漆偏过头,呐呐地说:“也没什么,一旦将兄长的气息掩去,势必危险重重,阿漆虽然修为尚浅,护住兄长却已足够。”
文竹愣了一下,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泽漆大大地伸了伸懒腰,起身就往他往日的居所走去,文竹看着泽漆离去的背影,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紧紧闭上眼睛,任耳边的风徐徐吹过。
泽漆回了房,趴在案上迷迷糊糊地睡去,晃晃悠悠地飘到了求如山,忍不住皱了眉头,恍恍惚惚的,什么都看不清,这里,真的是求如山?
这样想着,泽漆飘飘悠悠地往山上飘去,“阿漆。”
泽漆伸手碰了碰前方的雾,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人影,许是师叔又拘了她到这梦境之中,想起千年前的那一幕,不免冒着冷汗,张口就要说些什么,那人却越来越近,泽漆一惊,泽漆手中的凌云簪啪地落在地上,然后又回到她的手中,泽漆顿时敛了心神,慢慢走向那人,低着头,“师父。”
“嗯。”依旧是极为平淡的语气,却让泽漆心头一震,若照师叔所言,师父此番前来,定然与妖帝有关,只是——
“师父,泽漆自知有违师命,我——”泽漆的眼睛突然一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雪照云光中,一切的语言都显得那样苍白,泽漆一动不动,许久许久之后,泽漆猛一惊醒,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凌云簪,绞尽脑汁也想不透梦中见到的一切是何意?
听到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泽漆一开门,远远的就见到沐难看至极的脸朝她的方向走来,突然见到有人探出头来对着泽漆说了什么,泽漆愣了一下,不急不缓地将门关上,从后窗跳了出去。
一抬头,就见到文竹悠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泽漆对着他挑了一下眉毛,示意他往外走,身后传来一阵????的声音,泽漆转身看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一瞬间,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云珩的脸上堆满了笑,慢慢跑到泽漆身旁,眼珠子转了转,“没想到哥哥也会翻窗。”
说完,拉了泽漆就往外跑,跑到一堵墙边停下,“哥哥,珩想出去。”
“我——”泽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云珩的手抖了一下,就要回到簪子中去,泽漆抓住他的手臂,念着咒,云珩赶紧闭上眼睛,再睁眼时,远远的,他看了看太卜府,尔后,仰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泽漆。
“不是想出来?”语调微微上扬,泽漆面不改色地说,云珩听出她的话中隐隐有些不悦,顿时一个激灵,咧开嘴,狗腿地笑着。
“别走太远。”泽漆面色从容地说,云珩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尔后慢慢点点头,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泽漆依旧走到那处茶楼,落座后不久,左手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通体白衣,看不出神情,他一言不发地坐下,伸手就要去碰茶杯,却屡屡都无法真正碰到,“师叔啊,今日若是不将倾漓剑归还,你的那些酒,可就无法重见天日了。”
“阿漆威胁人的手段,还真是——”他啧啧了两声,“不过如此。”
泽漆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顿了顿,瞪着师叔,然后眼珠子转了转,“自然,雕虫小技罢了,师叔不会放在眼里。”惊喜地抬起头,“令仪师姐——”师叔瞬间消失在泽漆的眼前,泽漆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张口结舌。
呆了好一会儿,歪着头看着茶楼越来越多的人,不时传来人们的窃窃私语,
“大礼之时,王上要拿太卜公子祭天,糊涂啊!”
“可我怎么听说沐公子要下嫁太卜公子,婚期便在近日,王上怎会拿太卜公子祭天?”
“你们听说的,都是假的……”
泽漆不再去管下方的人争论不休,淡淡的扫了一眼街道上几个不太显目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目不斜视地慢慢往太卜府走去。
街道上的人对泽漆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泽漆停下脚步,远远的望着这座城,满城的怨气,阴风扑面而来,比她初来的那一日更盛,微微眯起眼,虽然不合时宜,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身旁却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阁下可是太卜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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