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踏入太卜府,泽漆就察觉到异样,施了隐身术,远远地注视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就见到文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却是更显单薄了。那人也不知同文竹说了什么,他惊了一惊,苍白着脸望了一眼泽漆的方向,那人满脸肃然,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厉声问道:
“谁?”
“他可是本公子的人,就凭你?”极冷的声音响起,几乎是瞬息之间,泽漆就见到那人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顷刻之间静得悄然无息。
那人匆忙跪下,“小人不知公子在此,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沐居高临下地轻轻的扫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轻蔑,“去告诉你家主子,有本公子一日,她便动不得文竹。”
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那人不经意间抬头看了沐一眼,尔后匆匆低下头,起身就往外走去,泽漆淡淡的扫了沐一眼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整个人好像泛着青灰色,泽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尖地看到那人往水亭处走,极快地将他拦下,手里擦拭着倾漓剑,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的前方,那人不禁打了个寒噤,指着泽漆,“你——”
“阁下有心来此,定然是将一切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想来往日求如山的名头却是轻了些,竟让你这等胡作非为的小妖在此兴风作浪。”泽漆的神色极为平和,听在那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他眼珠子转了转,四处打量之后,打算逃走。
泽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仓皇出逃,尔后嘴里念着御剑术,倾漓剑紧随其后,一声惨叫,水亭中的水尽数消失,尔后,亭子轰然倒下的瞬间,汩汩地冒出血水,不一会儿,竟是满池的血水。那人被困在血水之中动弹不得,泽漆抬眼看了看天空,不断有冤魂冲击玉佩,耳边传来他越来越凄厉的叫声,他努力地想往池边爬,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拉住,最后只能无能为力,瞪大了眼睛看着泽漆,逐渐沉没在满池血水之中。
文竹听到声音匆匆往这里赶,一路上耳边不断传来歌声,声声凄楚,他的心好像刀割一般痛苦,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泽漆,脸色惨白,眼前的一池血水实在太过于惊心触目,泽漆转身,不慌不忙地收了倾漓剑,嘴唇微启,文竹满脸茫然若失地看着她,那血水很快就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泽漆看着文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之后,文竹微微动了动,“回来了?”
泽漆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他的身后,沐冷着脸一言不发,泽漆定定神,转身就走,文竹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血色,极快地走到泽漆的跟前,沐冷哼了一声,眸底的冷意让人觉得一冷,“三日后便是本公子与你兄长大婚,漆公子还是不要出了什么岔子为好。”
泽漆微微皱着眉头,眉间是压抑不住的冷漠,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为何今日全然变了个样?似乎看穿了她此时此刻的胡思乱想,一声嗤笑:“申国哪有让王室祭天的道理。”
“你出去。”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文竹的声音凌厉,就连目光也是冷冽逼人,周遭的空气也仿佛在顷刻间变得冷冽。
而后,文竹转过身背对着沐,声音冷静下来,“我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父亲在一日,我便只是太卜公子。”
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泽漆低下头,若有所思,她如今越来越看不透文竹了,文竹冷冷地笑了,沐轻哼一声:“少公子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了。二十年前不也是如此么?”她转过身,对着泽漆,“你可知他的身份?”
泽漆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
“那你可知当日是谁将他锁在这具肉身中?”
“知道。”
“那你可知他费尽心机将你留下,意欲何为?”
“知道。”仔细想想,文竹无非是想让她助他脱离了这具肉身的禁锢,可她不过是求如山的无名小辈,学艺不精,修为尚浅,哪里值得他大费周章?
“漆不知眼前的这位沐公子是如何摆脱宫中禁制,既到了太卜府,见了漆,回去总要有个交待。”唇边却凝着寒意,就连声音也是带着冷厉。
沐突然间变了脸色,颤颤巍巍地指着泽漆,“你——”只见白光一闪,钻心的疼痛袭来,沐咬着牙,将衣袖绞了又绞,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好转,清醒过来,看到文竹冷漠的眼神,沐心中很是愧疚,“方才,是我错了。”沐只觉得后背发凉,喉头一痒,咳嗽了几声,嘴角竟有血色,文竹淡淡地看了一眼她这副形如枯镐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眉头,“你今日便离开。”沐轻笑着摇头,她自知时日无多,再说,即便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然后转身,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人影闪过,沐只觉得眼前一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将她带下去。”文竹对不远处的人低声吩咐,然后偏过头,呆呆地看着水面。
泽漆沉默了好一会儿,低着头似乎在思量些什么,许久之后,泽漆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兄长何必如此?”
“这几日我想了想,原来阿漆在那夜入梦之时便已知晓我的身份。”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十年前,她初次入我梦境之时,我便觉得有异。”他翻遍了府中典籍,竟找不到她一丝一毫的踪迹,若不是太卜府阵法松动,让那群人有机可乘,或许——
“阿漆,你能否设法将我的气息掩去?”
泽漆眯起眼睛,一旦掩去他的气息,就能将幕后之人引出,可是那样势必会引起大乱,似乎是看穿了泽漆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他将腰间的玉佩掷到眼前的水中,泽漆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一池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即便阿漆不忍如此,我将这玉佩丢了,也是一样的。”
泽漆没有多想,施法将那玉佩拾起,仍旧放在他的手中,虽不知师姐是出于什么缘由不许她插手申国的事,既然已经牵扯进来了,此刻想要抽身谈何容易?
文竹将凌云簪放在泽漆的手中,不再言语,泽漆扫过凌云簪,一划,眼前逐渐出现了一道人影,珩原本垂下的头猛一抬起,见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哥哥。”
文竹神色淡然,就连声音也是淡淡的:“你既居于凌云簪中,往后,便唤你云珩。”
云珩立即一脸讨好的笑着,晃晃悠悠地飘到文竹的跟前,“多谢哥哥。”
泽漆转过身,瞥了一眼云珩的笑容,“往后便真的没我什么事了,兄长,保重。”虽然还是向平常一样淡淡的,可是云珩眼见地发现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他硬着头皮飘到泽漆的不远处,一脸委屈地看着泽漆,眼中泛着微微的泪花,泽漆拿他没法子,文竹有些于心不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好了,乖乖呆在凌云簪里。”
泽漆抬眼望了望太卜府上空,方才因文竹将那玉佩丢掉而引来的冤魂已尽数散去,泽漆心中疑惑不已,转眼见到文竹在前方慢悠悠地走着,便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
“太子一事,阿漆可查到了什么?”
“似是与西宫有关。”泽漆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干脆停在原地,“西宫的那位洛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阿漆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先王后分明受了剐刑,却又在她死后诞下子女。”
泽漆很快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申后?”仰起头望了一眼文竹,文竹继续说道:“世人都以为是当初的那位白衣公子将先王后的魂魄带走,实则是将她永远禁锢在宫中。”文竹轻蔑地一笑,“平王当真是个痴情种,她死之后,命各地守官遍访相似之人,苦苦寻了十几年,一年前,寻了个与她眉目有七分相似的人,大喜过望之下,便要废后另立新后,奈何中宫势大,最后特封其为西宫夫人。”
“兄长——”泽漆刚想开口说什么,不料文竹却在此时晕倒在地,泽漆摇摇头,将他送往屋内休息,却又不放心他一人,便将凌云簪施了咒,隐在他的发间。尔后转身出去。身后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她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暗中有人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是会是什么人?
自她踏入申国的那一日,这一桩桩一件件,好像都是巧合,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泽漆紧紧皱着眉头,低着头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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