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中,少女悲愤的怒吼,娇俏的容颜扭曲成了不忍直视的狰狞。
“爹爹如果真心为我好就不要把我送进宫去!”少女转身从那幽暗的书房中跑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便扎进了他屋中。
此时此刻,他正在慵懒的坐于窗下品茶逗鸟,顺便思索着明日要教她画些什么。
结果她就这样一头扎了进来,打翻了他的茶杯,顺便将他桌上的一盘糕点也掀到了地上。
他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看着怀中抽泣的少女,手都不知要放到哪里了。
少女一抽紧接着一抽,直抽的他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心疼的不得了。
他轻声询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女便抬起了哭的红肿的双眼看着他,结果却是看着看着又一撇嘴,放声大哭。
他的心便紧了起来,双手直接将少女捞了起来抱坐于怀中,用袖子格外温柔的擦拭干净对方的眼泪,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揪着她的袖子,安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小生可以帮到忙,定会在所不惜。”
少女一听,似乎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两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却冰冷异常,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带我走!”少女斩钉截铁,听的他心里悸悸。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皱着眉头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一豆蔻年华的女儿身居然提出这等要求?!莫不是……
“不要问了!你就说带不带我走!”少女倔强的看着他,眼中有着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他也看着她。
许久,他叹息一声,败下阵来,说道:“我可以带你走,可是……你要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要如此决绝的抛下你的爹娘和家。”
“他不是我爹!”少女颓然怒吼,“如果他真是我爹就不会把我送到那里去!他难道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我不去!我不去!”说罢,居然双手握拳使劲儿的敲打着自己的头!
他一看,立刻扭过少女直接将对方紧紧扎在怀中,用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话语说道:“好,我带你走。但是,你不许再这样折磨自己。”
“真的吗?”少女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问。
“真的。”他再次承诺,然而却是话锋一转,继续刨根问底,“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爹爹要把你送去哪里。”
“还有哪里!这世间只有那一个地方让人深恶痛绝——楚宫!”最后一个词少女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一听,心里一震,抱着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松了松,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继续愤恨着,“那种地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况且……况且……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宠妃!我只想、只想……只想……”
只想了半天她也没能说出来只想什么,只是眼睛不住的往他身上瞅,他却统统选择了忽略。
他松开了手,然后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然后咽了咽吐沫,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很久他才说道:“袖儿……你可知,如果是这件事,我无法带你走。”说罢,竟是苦笑一声。
少女愣住了,心里所有的期盼轰然倒塌,然后化为灰烬,心……心也在同时被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尖刀——鲜血淋漓。
“为、为、为什么……”少女问的断断续续,他却答的行云流水。
“因为我是妖。我不是人,我是妖,是你们人口中无恶不作的妖。”说罢,他定定的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他在等,在等她听到这句话后受惊逃开。
然而她却一动未动。
他也一动未动。
许久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结,少女全身猛然一个寒颤,却是突然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儿,死死勾住。
“是妖又如何?!人又如何?!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急切,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于眼前消失一样。
他所有冰冷的伪装与决断在这大胆又心酸的表白面前轰然破碎,支离破碎,再也拼不回来。
但,这世上本就世事难料。心酸与艰难困苦较多,幸福与美满只能奢望。
他虽然是道行五千年的天妖,可是某些事情他也力不从心。更何况,他一只妖,是永远永远无法与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于是,咬了咬牙,他虽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少女似乎也明白了他此时此刻的难与痛,松开了双臂,然后擦干了眼泪,笑的轻松又张扬,道:“袖儿说笑的,潇郎不必在意。”
他看着她,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袖儿知道,即便是潇郎答应了袖儿要带袖儿走,袖儿却也是万万不能跟潇郎走的。否则,袖儿走的了,袖儿的爹娘与至亲却走不了。袖儿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潇郎无需在意。袖儿……袖儿只是要与潇郎、与亲人分别,心里有些不舍罢了。”边说着,眼泪边往下掉。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眼泪真的是很讨厌的东西呢!”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擦着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只是笑着安慰他、安慰自己。
他便于下一秒吻上了她的泪、她的唇……
半月后,她一身华丽翟衣坐于富丽堂皇的马车上驶离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那明晃晃的马车、那明晃晃的仪仗队慢悠悠的离开,他的心也被一并带了去、魂也被一并带了去……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数日,眼见那画具上落下一层薄薄的灰,执笔,画下的却是千篇一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
又是整整三月有余,他却没有收到她丝毫的消息。于是,他便辞别了她父亲的千般挽留,背着画具离开了这里,逍遥于江湖乱世中。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已遗落在了她身上,走到哪里都逃不出她的手掌。
两年后,他弯弯绕绕才得知——她竟已是当今怀王的宠妃,南宫的主人郑袖。
他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这样寂寞无声的消失于深宫中,再也寻不来。
自此以后他便得了一种病,无药可医的一种病,凡人称它为——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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