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
“那便进去吧。”
“进去之前……我能否问姑娘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姑娘你……到底是人是妖?”
“我非妖非人,半仙半魔。”
“墨香阁内是否都与姑娘一样?”
“呵呵,这个问题请恕渊清无法回答公子。”
他便再没有追问,而是毫不犹豫的踏入了那个墨香阁为他开辟出的独立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内,里面一月相当于外面一天。这里,是一个与现世相连的空间,将现世时间压缩,所经历的一切都能如实的反应于现实中,是妖修炼、渡劫的绝佳之地。
当他踏入时,整片空间开始动荡不安,扭扭曲曲,一晃竟是时间飞快倒回,他应接不暇,心里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他将经历怎样的劫难。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定格。
他的心忽的提了起来,便见眼前所有景致都变得分外熟悉——角亭、假山、鱼塘、山茶、梨花,还有他画了无数次的一枝梅。
这一切一切都让他熟稔的如同昨日。
“这……这里……”他按住胸口,那里如同重锤反复敲击——生疼!
“潇郎!”
突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在他身后,他豁然转过身去,便看到了一身浅素的她。
明眸皓齿,纤尘不染,垂鬓条条,尤其是那纤纤身段,竟是每一步都如弱柳扶风。
他呆住了。
这是……这是……这居然是豆蔻梢头二月初!
他看着那少女一路笑容明媚的向他跑来,然后他才惊觉,他身上那件永远儒雅、贵气的紫衣已变成了一身洁白的长袍,就连手中都不知何时多了一卷薄绢。
冷汗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他算了天、算了地、算了一切,却独独没有算到,他的千年大劫居然会是情劫!
“潇郎,你怎么了?”少女如同小鹿一般的眸子中满是疑问。
“无妨、无妨。”他暗暗捏了捏拳,低头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颜心中软了又软,轻轻扶上对方的手臂,问道:“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哎呀,潇郎真是记性太差了!”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笑了出来,“潇郎答应今天教袖儿画梨花啊!”说罢,一把拽过他宽大的衣袖,“我们去角亭吧!那里风景最美!”
他便被拉着去了角亭。
这里依旧如故——风还是那个风,水还是那个水,人也还是那个人,唯一变的却只有他的心境。
他的心有些乱了。
都说妖单纯,不懂人间险恶,却还是飞蛾扑火般不知回头,他又何尝不是?
纵横阡陌,古往今来,多少妖都折在这一个‘情’字上。他也不例外。
“潇郎,这梨花要如何下笔?”少女却已然摆好了架势,一副认真的模样。
他的心一抽,然后便想到了曾经的这一幕。
这是他与她情定一生的时刻。
她于四面环水的角亭中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惊呼中,有两点墨汁溅到了她的衣襟上。懊恼中,她用袖中的手帕不断擦拭,结果因为用力太大直接将薄薄的衣服扯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月白色的肚兜。
她的脸瞬间红透了,他也愣住了,却没有移开目光。
然后,她便捂着脸跑了出去,留下他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发呆,面上却渐渐红了起来,呼吸也有些不均匀了。
他拿起笔,手有些抖,虽然下笔如游龙般,但是脸却烫的让他的心乱糟糟,一副好好的春色梨花图硬生生被他画成了猫抓图。
于是,扔下笔,他拍了拍自己脸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结果……
“潇郎……”少女换了一件碧色衣裙站在了他面前。
他抬起眼,这一眼,便是万年。
满目春色,碧波荡漾,清风徐徐,却永远比不上她沁人心脾的笑容,还有那懵懂无知的双瞳。
他忘记了呼吸。
她也被他看的羞红了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潇郎、潇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我……”少女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
他立刻惊觉,然后十分抱歉的拱了拱手,道:“潇湘失礼了,还望姑娘千万不要怪罪。”
少女便笑出了声,道:“只请教了潇郎一半的梨花图,怎能怪罪潇郎呢。”说罢,落落大方的执起笔继续在绢帛上描描画画。
他便于身后不时指点一二。
待到日落十分,他于她分别于角亭内。只是这一次分别,他却依依不舍,她也环顾连连,二人送了又送却是谁都没有提前离开。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掩唇,道:“潇郎,明日可否再来请教你梅的画法呢?”然后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他一看,便赶忙抱拳急切道:“这是小生的荣幸。”
少女便深深看了他一眼,抱着方才画好的画,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他也便收拾了画具离开。
结果,当天夜里,他却失眠了。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尤其是那双明眸,就如他这寂寞修行千年中唯一的星辰。
第二天,他顶着硕大的两个黑眼圈在教她画画,头有些昏沉,下笔也有些无力,引的她频频侧目。
“潇郎,你……是生病了吗?”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居然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感觉一声轰鸣,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少女却纳闷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歪着脑袋,喃喃自语,“没有生病啊……奇怪……”
她怎会知道,他一只活了千年的妖从不会生病。
“啊……”他颓然回过神来,然后立刻抱拳弯下了腰,“小生没有生病,只是昨夜失眠,心神有些颓靡罢了,让姑娘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啊……”少女长吁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胸口,“没生病便好、便好。”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画具。
“姑娘,你……”他不明所以,问道。
“今日就这样吧,潇郎教于袖儿的已经很多了,袖儿想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然后,便不等他作答,独自一人抱了画具离开。
他有些纳闷,有些失望,悻悻的回到了自己房中。
直到深夜,他突然从熟睡中惊醒,才发觉自己居然睡了整整半日,而这半日里却无一人来打扰,他便明白了她白日里的用意,心,瞬间暖了起来,微笑爬满了唇角。
“袖儿……袖儿……”喃喃的唤出这个名字,他感觉,从此以后只怕是万水千山,在他眼中都不如她微微一笑。
他的笔墨从此只为她一人渲染。
可是他并没有预见,他与她仅仅只有这短短的几日快乐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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