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首府洛城之中,时则早春,冰雪溶解,万物复苏。油亮的柳树长满了嫩绿的细芽,柔软的纸条如万丈青丝般随风轻舞。空气中浮动着阵阵的花香,和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天地间处处洋溢着春的气息。
一年之计在于春,人们早已从寒冬那种近乎冬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开始为新的一年忙碌。长街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群。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行人敞开嗓子的招呼声,马车响起的清脆的马蹄声和轱辘声,交织成一段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的混响。
长街的东面,便是号称唐盛第一商人世家的公孙府。公孙府占地极广,几乎占据了整个半条街的大小。门口蹲着两只青绿色的大石狮子,看光泽应该是没有经历过多少的风雨。两扇朱红色的大铁门紧闭着,隔断了大街上的喧嚣。
公孙府内,少爷公孙兴隆卧房。房间的主人早已卧病多日,府上请遍了洛城周围的名医,得出的结论都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小丫鬟依依趴在少爷的床前,香肩一阵阵颤动,早已是泣不成声。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少爷若真就这么去了,凭那个狗官的手段,夫人肯定是保不住公孙府了。那样的话,自己和夫人又该如何是好?”想到少爷即将撒手人寰,耳中听着客厅传来的坏人对夫人的种种逼迫声,小丫鬟简直是心都碎了。
“虽然夫人平时对我很凶,但却从没真正责罚过我。若是老天爷能够帮夫人渡过难关,依依定当每日烧一柱高香,感激您老人家的恩情。”小丫鬟在心里虔诚的念道。
......
“薛大人,民妇已经跟你说过多次,我家老爷生前并无兄弟姐妹,隆儿更是公孙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又怎么可能会多出来个莫名其妙的堂兄?”说话的是一位美艳的妇人,一身白衣似雪,身材高挑,纤腰翘臀。胸前一对双峰挺拔秀丽,随着妇人有点急促的呼吸轻微的颤动着,掀起阵阵诱人的乳浪。妇人的头上簪着一朵小白花,乃是孀居女子独有的特征。
“夫人,元宝确实乃是兴隆贤侄的堂兄,只是因为当年的一桩意外,加上您又是钱多老弟后过门的妻子,所以不知情倒也正常,本官也早已跟你说过多次。”接话的是妇人口中所谓的薛大人,看年龄该是四十上下,峨冠博带,面白无须,外表甚是和善。然而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不仅引用妇人的话反将了妇人一军,话中更是暗指妇人并非公孙府的原配夫人,其中粉刺意味不言而喻。
妇人听了薛大人的话果然是眉头一皱,但是想到他说的乃是事实,自己若多作纠缠反而是自找难堪,所以明智的没有说话,然而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却显得更加明显了。
察觉到妇人的不耐烦,紧跟在薛大人身后的俊俏后生赶紧出来岔开话题:“是啊是啊,婶娘,侄儿确实是公孙家的血脉,请您一定要相信侄儿。侄儿在此当着薛大人的面对天发誓,一定会把您当成亲娘一般孝敬。”
“哼!”
妇人冷哼一声过后,不再说话。一张鹅蛋脸上好像罩上了一层冰霜,犹如传说中大雪山上圣洁的雪莲。可能是愤恨于薛大人和那位冒名侄儿的威逼,妇人双手紧握着,身体一阵阵颤动,眼中泛过一丝令人心疼的悲哀。
薛大人却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竟然背负着双手,踱着四方步,悠闲的欣赏起客厅中的摆设来。口中还不时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好像非常喜欢公孙府中华贵的装饰。
而那位俊俏后生却没有薛大人这样沉稳,不时的拿眼去偷看妇人和薛大人的表情,手中的一把美人扇不停的扇来扇去,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三人都不说话,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显得非常诡异。薛大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妇人屈服,并未像往日那样谈话破裂后拂袖而去。在他的计划中,如果妇人还不承认公孙元宝的身份的话,那就只好撕破脸,带人证出场了。至于那位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公孙家正牌大少爷,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话说回来,如果那位大少爷还是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出好戏了。
所有人都以为公孙兴隆死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公孙兴隆快死了,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公孙兴隆死了,但是公孙兴隆又没死。
感觉像是掉进了无边的黑暗,在漆黑中辗转了无数个光阴,王晓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却又好像没死。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身体散了架一样的酸痛,痛的近乎麻木。身体像是并不属于自己一般,明明知道有那种痛楚,却又感觉不到痛楚,那种状态,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下身更是火辣辣的难受,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却怎么也动不了一根手指头。王晓躺在床上,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说也奇怪,当完全放弃了挣扎以后,知觉竟然开始一点点慢慢的恢复。先是耳中传来细微的沙沙声,然后又是一阵轻响,在一阵轰鸣过后,王晓终于恢复了听觉。
入耳是一声声压抑着的饮泣,听声音该是个女子。甫一听声音,王晓非常的激动,以为是自己最爱的老婆的声音,然而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因为味道,味道根本就不一样。诗语身上除了最明显的夏奈尔5号香水,以及那种成熟女人独有的味道以外,还有一点王晓自己的体味,那是两人无数次爱的证明。而身边的女子,没有这些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也只有王晓这种闻香识女人的高手,才能够分辨出来的处女幽香。
想到味道,王晓蓦然一阵惊喜,味觉也终于恢复了。然而当他兴冲冲的想要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却又一次失望了,身体还是动不了。
“夫人,不知道您考虑好了没有?”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王晓的沮丧,虽然这听起来有一点阴沉的声音,让王晓感到很不舒服,但是这却是自己恢复知觉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莫名的让他感到亲切。
“考虑?民妇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公孙家没有旁支乃是人所皆知的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
“公孙符氏,本官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孙元宝乃是公孙家的第三代子弟,人证物证俱在,你是认也好,不认也罢,总之都由不了你。”见公孙夫人还想硬撑到底,薛太守不由得有点恼羞成怒,言辞已是毫不客气。
“哼!大人果然是个公正廉明的好官!”公孙夫人把好官两个字咬的很重,话中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呵呵,大人息怒,婶婶也莫生气。这事说来都怪小侄,如果早点上门认亲的话,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被人误会。”公孙元宝见两人言辞变的激烈起来,赶紧上来打圆场。态度倒是比较诚恳,只是那不时偷偷瞄向公孙夫人胸前的眼睛,却显得分外扎眼。
“咳——咳——”察觉到公孙元宝的异样,薛大人赶紧咳嗽两声,阻止了公孙元宝继续丢人现眼。“公孙夫人,本官苦口婆心,一次次上门协商,为的也是和钱多贤弟的一点情面。若你再这样冥顽不灵的话,那本官只好请出人证物证,到时候对簿公堂,对你和对府上都没有好处,不知你考虑过这个后果没有?”
“你——”
见薛大人使出杀手锏,公孙夫人强作的坚强终于如冰山般融解,淑胸剧烈的起伏着,手指颤抖着指着薛太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吧。”公孙夫人终于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们爱怎样便怎样,但是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说到这里,公孙夫人看了一眼薛太守和公孙元宝,不待两人答应,继续说道:“需得等到我儿兴隆——我儿兴隆——等安顿好了兴隆以后,便随便你等折腾又如何!”
“夫人这话就有点生份了,元宝贤侄乃是认祖归宗,又何来折腾之说?再说了,等兴隆贤侄病去之后,这偌大的公孙府,夫人你一个女人家又怎能支撑得起?”薛太守故意把话说实,没有像公孙夫人那样避开兴隆的死而只说安顿好兴隆,气得公孙夫人又是一阵发抖。
“对对对!婶婶您又怎能受那种抛头露面的苦?还是由侄儿来照顾您和公孙家上上下下比较好。请婶婶放心,小侄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嘿嘿——呃——”
公孙元宝见夫人终于松口,想到日后自己在公孙府当家,自己这个美艳的婶娘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脑中意淫着婶娘在自己身下婉转呻吟的美态,公孙元宝的口水流了一地。然而当他笑得正得意的时候,却突然愣在了原地,手指着内室,嘴巴张的老大,几乎可以吞下两个鸡蛋,一幅活见了鬼的表情。
很快,公孙夫人和薛太守也发现了元宝的异样,顺着元宝的手指看去,顿时也是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不错,他们是见到鬼了。已经一只脚进了棺材的公孙兴隆,此时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看这位公孙家正牌大少爷的装扮,倒也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物:身上是一套灰白色的中衣,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披头散发,双目呆滞无神。口中轻轻的在念叨着什么,双腿缓慢而不带弯曲的向前挪动着,长袖拖到地上,走动中的身体看不出一丝晃动。
因为做贼心虚的心理作怪,公孙元宝首先坚持不住,大叫一声“鬼啊”掉头就往门外跑去。不想刚一转身,正好撞上了已经走过自己身边的公孙兴隆,被公孙元宝猛一撞,兴隆突然回过头来,没有焦距的眼睛紧盯着公孙元宝,鼻子对着元宝的鼻子,脸上满是茫然。
被鬼物这样面对面近距离的缠住,公孙元宝早已吓得七魂去了六魄,牙齿不停的打架。就在元宝快要崩溃的时候,却见鬼物火上浇油般的,在元宝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吓得元宝头发“嗤”的一声根根直立起来。然后只见鬼物咧开大嘴,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拖长了鼻音阴森森的对着元宝说道:“帅哥——你——妈——贵姓?”声音好像来自无底魔狱的邪魔,甚是恐怖。
“啊——妈呀——”元宝算是被兴隆这一声彻底的吓倒,惨叫一声跌跌撞撞跑出了客厅,一路飞奔往公孙府大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