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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有负深情

    

    江柳愖半倚在软榻上,浑身如同没长骨头一般,身侧的窗户大敞开,偶有乍暖还寒之风徐徐吹来,将满室清香吹散,他舒坦的半眯着眼睛,几乎要睡着了,懒洋洋的道:“诶呀,看来白兄在长洲过得着实是不错呐,你看这客舍安排的多舒坦,还有,客舍的掌柜的一听我们是白兄的朋友,招待的这么殷切,啧啧啧,嗯嗯,着实不错。”

    王麓操缓缓的将吓煞人香端起,先是轻轻闻闻,然后满足的抿了一口,这一口茶汤入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似都叫嚣着舒服一般。

    他淡然的抬眸看看江柳愖,然后到:“启常过得着实不错,如此你也放心额。”

    江柳愖嘴角全是笑:“放心放心,总算是放心啦,哈哈哈。”

    沈康抬手为王麓操和自己分别斟茶,然后兀自拿起茶杯来,道:“这茶恍惚在哪闻过似的?”

    王麓操笑道:“方才在船上,不是给你个让你闻过,这便是吓煞人香。”

    沈康点点头,道:“嗯,我记住了。”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茶杯,笑着问道:“这茶品质实在不错,方才闻茶叶,似有特殊浓烈的芳香,而后想想,应该是花果香味。现在泡开后,滋味鲜醇、回味甘厚,汤色嫩绿整齐,幼芽初展,芽大叶小。果然是吓煞人香,不负其名。”

    王麓操似是很喜此茶,笑着道:“吓煞人香茶因其娇嫩,冲泡和品钦也与众名茶不局。一般茶叶是先放茶。后冲水。而此茶则不能用水冲泡。也不能加盖紧闷,而是先在杯中倒人沸水,然后放进茶叶。心中数过二百数,芽、叶纷纷伸腰舒展,茶色浓艳,闻之清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沈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果然珍品不易尝呀。”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问道:“茶是好茶,名字也贴切,但,私以为,有些不够文雅啊。”

    王麓操笑道:“说起吓煞人香之名,恐怕要追溯到唐代以前了,当时,洞庭东山石壁产野茶数株,当地人每年都要持竹筐前去采摘以供饮用。一次,因其叶多,筐不胜贮,因置怀间,茶得热气,异香忽发,采茶者惊呼“吓煞人香”。这杯好茶,也就因此的得名。”

    他略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个传说,据说我朝名相王鳌,乃是东后山陆巷人,早年间先生听闻洞庭山有茶,微似岕而细,味甚甘香,俗称‘吓杀人’,产碧螺峰者尤佳,便身体力行至碧螺峰,待见此茶,见其形状卷曲如螺,色泽碧绿,采于早春,而产茶之地又名碧螺峰,便为其更名为碧螺春。”

    说起吓煞人香,沈康是真的没听说过,但说起碧螺春,沈康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原来吓煞人香便是后世名茶碧螺春呀!

    王麓操笑着道:“只是更名不久,所以当地人还未传开叫熟,便是吓煞人香,碧螺春混着唤来,却都是指此茶。”

    江柳愖悠然自得的拿起茶杯,缓缓吟道:“不独红透赏春华,饱饭烟清尽玉杯。金缕州远孤逸韵,至今解酒问良媒。”

    沈康低声笑了笑,问道:“喝尽了玉杯中的碧螺春,江兄却还是念着那画舫舟上的小娘子么?真是不清真。”

    江柳愖自动将清真理解为清正真挚,双眸中带着淡淡的忧伤,缓缓的道:“没能救香君于水火之中,便是你二人逼迫的,我怎能放心的下她?”

    沈康笑了笑,道:“她本就是红尘中人,你能救她一次,还能救一百次么?难道你还想着为其赎身?等游学完回到府上,报告令尊令堂,你在路上买下妓女陪伴?不知到时候,江兄能否交代?”

    江柳愖丧气的道:“我自是知道救不得她。”

    沈康却不肯放过江柳愖,接着道:“此女生于斯长于斯,你便是好心之下将她赎身放其自由,她可有办法自行谋生?过不得几日,便又要重操旧业,你这一番好意,只能是随水逐流,落得个一场空。再说那个孙弘,他能轻易放过此女?你若不慎暴露身份,免不得找惹麻烦,再往深想,说不定还会给江伯父也招惹了个麻烦。”

    江柳愖被他说得心烦意乱,道:“诶呀,哪里有那么严重...”

    沈康略微挑眉,道:“若没有这般严重,当初你能听我和王兄的,就此罢手不再管闲事了?”

    江柳愖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深深的觉得江小爷的英雄气概,全都被这义兄义弟给磨平了,现在的自己,就像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点心,连红颜知己也不能搭救,他还算什么英雄?

    心中的悔意渐渐的升了起来,恨不得能退回苏州府去,将阮香君给从那太监手上救出来。

    然而他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晚了,晚了啊。

    江柳愖凝望窗口,缓缓吟道:“画眉谩赋怯边游,午后今别每到迟。长怪意浓方可采,割情债负正凄凄。”

    完了。

    沈康一听此诗,才知道江柳愖对阮香君是有真感情在的,自己劝他割舍,却是让他如此的伤心伤神,一时间心里有些后悔,下意识看向王麓操。

    王麓操淡然的笑了笑,道:“?亦无正恶始应回,琴瑟今昨不惮坚。冷落如织寻桂子,谁传多恨酒中仙。”他笑了笑,接着道:“江二,你累了,该歇歇,这红尘情事不该让你伤神,你难道忘了自己是谁了?”

    事实上,江柳愖对阮香君,当真就能有这样深的感情么?

    其实不然,只是对于这个他还没有彻底得到的,并且有求于他的美人,心中的遗憾与愧疚占领高地,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沈康错就错在,他不懂得情情爱爱之事,他不知道,原本只会成为江柳愖万万个喜欢的女人,中的大米饭粒和蚊子血的阮香君,被沈康活生生变成了江柳愖心头白月光和朱砂痣。

    往后的许多年里,对于这个白月光和朱砂痣,江柳愖都难以忘记,他总是记得这个女人万种风情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小意奉承,逐渐被他自动美化,变成了不可攀比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