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周七郎面如削玉,有些微微泛红,一双丹凤眼眼神显得那么的自命不凡,仰着头道:“上次寒庐你拒我于千里之外,便怎么请都再也请不到了!”语气中带着些懊恼的道。
杨以泷掩唇而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病了。”
周七郎撇撇嘴,道:“是你那伯母又禁了你的足,不许你出府了吧?”
杨以泷略微蹙眉,道:“周七郎,请莫要参与我的家事,君子之交淡如水,若缠上劳什子的家长里短,那你我不成了长舌之妇了么?”
周七郎虽然自命不凡,但听杨以泷的这番话,却觉得很有道理,并不觉得自己被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女子呵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康等人跟在秦通身后,在院子里面胡乱的转悠,正瞧见了这位容貌瑰丽的女子,落落大方的与人交谈的模样。
这时候,江柳愖微微一怔,道:“还真是个美人啊。”
秦通瞥了一眼杨以泷,然后漫不经心的道:“那女子在亳州薄有才名,听说她自小没了娘亲,其父是个什么从六品的,初授忠显校尉,后来战死在北边了,她就被伯父家收养了,不过她总爱抛头露面,到了如今还是个没婆家的破落户老姑娘,这女子素爱附庸风雅,也不知道父亲怎么还请了她过来呢。”
听秦通的意思,他是挺不喜欢这个女子的,但这女子身上的气度,却让人不得不去喜欢,特别是男人。
杨以泷虽是个冰美人,可容貌却艳丽无双,难怪周七郎那样自命不凡的男子,都对她礼让三分。
江柳愖狐疑的看向秦通,问道:“不管怎么说,这女子也是官家女子,你家到底什么来头,连这样的姑娘也看不上?”
秦通略微笑了笑,这个笑容,真是充满了深意,活脱脱的人小鬼大。
“我父亲是亳州知县呀,我大兄才刚中了同进士。”
江柳愖诧异的道:“你不是说你家是亳州首富......怎么不是商人之家?”
秦通笑道:“有钱就不能做官了么,傻蛋,这年头,没钱的才做不上官呢。”
沈康微微蹙眉,却是没有说话,一行人随着秦通进了正厅。
进入正厅,三少自然而然的随着秦通坐在了前头,随后,杨以泷和周七郎也进来了。
“周氏东流,杨氏以泷,到!”门口的下仆声音洪亮而清脆的喊道。
高坐在台阶上的榻几上的知县大人,是个长须美髯公,肤色偏白,身材高大,神色坦然,正开怀的大笑着,一张大红的羊毛地毯由上而下铺到门口,四周木质长窗上雕刻着玉兰蝴蝶。
一张张通体漆黑的长形榻几上铺着华美的刺绣,连供人落座的软榻,亦是锦缎制成。..
真真是华美无限,奢靡无限。
“哎?”高坐在上的秦知县看见杨以泷微微惊叹一声,转而起身,笑道:“来人可是杨氏以泷?”
杨以泷微微福身,声音不卑不亢,神色姿容皆是从容大气道:“正是。”
“哈哈哈......”秦知县扬声大笑,接着道:“本县早已听闻女郎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吾心甚慰!”说着,他轻轻撩起衣衫下摆,自上而下走到杨以泷面前,微微摆摆手,下仆低头行礼,便走出去。
“杨氏以泷姿容甚是光彩照人。”他转眸看向杨以泷身边的周七郎,双手一拱,有些抱歉道:“周氏郎君,怠慢了。”
周七郎微微一笑,竟少有的大度道:“若是被以泷夺去光彩,我口服心服。”说着眼角瞥了一眼杨以泷,杨以泷正勾着唇角看着他。
“好好好。”秦知县微笑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心中却知,这些世家子弟,各个性情怪异,有哪个是好相与的,杨以泷竟能受到周七郎这般对待,看来的确不是个可以小看的女子。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多瞥了“不简单”的杨以泷一眼。
二人也不客气,自走在前头。
下首第三个位置,秦知县道:“杨氏女郎,这里是你的位置。”
“是。”杨以泷低低的回了一句,便神色坦然的踏上软榻,刚一落座,便有下仆上前,用微微透明的帷幕,将杨以泷的软榻和榻几隔在中间。
城主指指下首第二个位置道:“周氏郎君,请落座。”
“嗯。”周七郎自鼻尖发出一声,随即落座。
坐在帷幕中,杨以泷终于可以放肆的四处打量,每个榻几两侧都高挂着华美的烛灯,照的人脸色更加神采奕奕。要知道,这个年代,普通人家都用油灯,因为蜡烛是很贵的,这满堂的蜡烛照的灯火辉煌,不知价格几何?
亳州首富,果然是不负其名。
外人以为知县不过是一县之长,但在亳州这个地界,这位知县可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日的宴会,若非是为了秦家大郎,她说什么也不会来掺和,那人那样的超凡脱俗,若是他另娶他人,她也要亲眼看看那女子是谁,生得什么模样,不是么?
她默默的端起身前的淡酒,轻轻抿了一口,酒入愁肠,便是愁上加愁,她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暗自问道,何必来看呢?
江柳愖捏着一颗红果纳入口中,一股酸味儿溢满了口腔,令人不禁食指大动,他吃的欢欢畅,笑着道:“王兄,看来咱没白来啊。”
王麓操笑了笑,默默饮了一杯酒,低声道:“这个秦知县不是凡人,一会儿少说话。”
江柳愖哼笑道:“瞧瞧这气派,哪里像个知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反了呢。”
沈康低笑道:“秦府虽然华丽,但并无逾越之处,恰到好处,大明律可不管如何装潢府邸。”
江柳愖低声道:“一看就是个贪官,大大的贪官,这事必须管管!”
沈康摇头道:“不尽然,你瞧秦通,像是个贪官之子的嚣张跋扈么?通身的贵气颇类江兄呀,哈哈哈,从前王兄不是说过的么,贵气,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我看,秦家该是出身不凡,不信,你往下看吧。”
江柳愖满脸的不相信,转头看向王麓操,似乎在问他的意思。
王麓操泯然一笑,斜睨向江柳愖,道:“有时候,做个小官,比做大官来的轻松自在。至于你说的贪官,我到想问问你,贪官从何而贪?你想明白了,便知道沈康为何如此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