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微笑着摇摇头,道:“难为曾兄竟然能贵为凤阳府院试案首,竟然连四书五经都如此曲解,我看,曾兄这案首,水分很大啊。”
曾光曦微微蹙眉,道:“这头名是我考来的!”
沈康笑道:“这句话首先提到的是富贵与道的关系问题。强调的是首先要合乎于道,富贵就可以去追求,不合乎于道,富贵就不能去追求。那么,他就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从此处可以看到,圣贤不反对做官,不反对发财,但必须符合于道,这是原则问题,先贤明白自己不会违背原则去追求富贵荣华。”
曾光曦扬扬眉毛,倏地一笑。
“那富贵荣华,又要如何议论呢?”
沈康笑道:“夫人之情,莫不乐富贵荣华,美服丽饰,铿锵眩耀,芬芳嘉味者也。”
沈康说:凡是人的性情,没有不爱富贵荣华,穿着美丽服饰,戴着叮当作响而光彩夺目的配饰,享用香气扑鼻的美食的。
曾光曦微微一笑,道:“没有错。”他微微一顿,接着道:“那如何从荣华富贵议论国策?”
沈康转眸看向王麓操。
王麓操微笑着道:“荣华富贵,昼则思之,夜则梦焉,唯斯之务,无须臾不存于心,犹急水之归下,下川之赴壑。”
王麓操说:荣华富贵,白天则想着这些,夜里就会梦到这些,对这些的追求无一刻不放在心上,如同激流趋下,川河奔谷那样急切。
沈康微笑,接着道:“不厚为之制度,则皆侯服王食,僭至尊,逾天制矣。”
不慎重的对人们制定法度,那都要像公侯那样穿衣,像君王那样吃饭,越分的享受天子待遇,违反了天的规定。
曾光曦不由得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道:“好!”
他接着道:“制定法度,必先明法度以闭民欲,崇堤防以御水害,法度替而民散乱,堤防堕而水泛滥。”
王麓操笑道:“曾兄见识广博,胸有乾坤,果然不愧是凤阳府院试案首!”
蝶舞笑道:“我虽然略读过几日书,却听不明白,曾元晦究竟说了什么?”
江柳愖道:“曾兄说,制定法度,一定要先用严明的法度来限制百姓的欲望,如同增高堤防来防御水患,法度废弃,那么百姓就乱了套,就像堤防毁损那么水便倾溢了。”
蝶舞点了点头,道:“的确有道理,但这是治国之策,我还是不太明白。”
她微微一笑,并不觉得窘迫,接着道:“既然治国良策我不懂,那我便来为诸君献上自己调制的熏香吧,也算不辜负了良辰美酒。”
王麓操笑道:“请。”
蝶舞朝着王麓操微微点头,曾光曦瞬间又窜起火来,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说什么,便按捺下来,喝了一口闷酒。
众人短暂的离开席位,各自去到雅室中沐浴更衣,穿戴整齐,来到了赋花楼后院的八角亭当中。
这座八角亭以青瓦宝盖为顶,八角悬挂着翠色玉铃,四面垂着半透明的白色帷幕,坐在其中,可以朦胧的瞧见庭院中盛开的簇簇花丛。
不知名的花朵为皎洁的月色添妆,偶有暖风席过,将帷幕吹得翩然而飞,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沈康侧目看向亭子中,帷幕阻隔,只能影影绰绰的瞧见大概轮廓。蝶舞素手执茶,放在身侧的纸囊中,这边王麓操正手执火夹往泥炉中添炭火,又以炭挝碎炭。
泥炉中火烧的更旺了,蝶舞将一盏紫砂雕梅花壶放置在火上,自水方中取了山泉水,缓缓的倒入水壶。似乎感受道某人的目光,循着目光看去,正瞧见王麓操投来的眼神。
饶是隔着帷幕,沈康还是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暧昧。
江柳愖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还在蝶舞姑娘身边,投去那样的眼神。”
瞧瞧,连江柳愖都感觉到了。
沈康抬眸四下看看,江柳愖问道:“你瞧什么?”
沈康道:“曾兄,怎么还没来?”
江柳愖没好气的道:“别管他了,咱俩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将王麓操的花花肠子捋直了吧。”
沈康道:“这...”他迟疑一瞬,道:“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的。”
江柳愖翻了个白眼,道:“你当我是爱护王麓操?”他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你忘了我与你说过什么了?似我们这样的高门子弟,是不会与民间女子结良缘的,如若有了肌肤之亲,大抵都是收了房,纳为小妾的,你想让蝶舞姑娘成为王麓操的妾室么?”
沈康摇摇头,道:“不想,但不是王兄也可能是其他人呢,这事要她自己做主,咱们急有什么用?”
蝶舞已然瞧见了江柳愖和沈康,抬眸笑道:“二位公子,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沈康笑着,走上前去,道:“来了好一会儿,瞧着二位郎情妾意,没敢打搅。”
“你说什么浑话!”江柳愖追上前来,瞪了沈康一眼。
蝶舞略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小女子不敢肖想,沈公子言重了。”
沈康暗自叹口气,希望你不敢啊。
这时候,一个男声从身后响起。
“你们来的好快!”
他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磁性,众人转眸看去,大惊失色,纷纷呆愣着,面面相觑。
围炉上的炭火烧的正旺,发出“啪啪啪啪”的响声,不知不觉水已经沸腾起来,叫嚣着冒出滚滚热气,熏得地面蒙上一层水雾。
王麓操抬眸看了院子中的曾光曦一眼,心无旁骛的低下头,将早炙干的茶饼掰了一块,投入沸水之中。
江柳愖走出小亭,瞪着眼睛问道:“你,你是,是曾元晦,曾兄?”
曾光曦微笑着道:“正是。”
随着他说话,光滑的下巴微微动弹。棱角分明的脸仿佛鬼斧神工的雕像一般,配上这副略有些尴尬的神情,蝶舞诧异的道:“从今以后,每日好生梳洗束发!”
曾光曦笑了笑,走进小亭,盘膝坐在软榻上,道:“面上油脂乃天地所赐贵物,怎可轻易洗涤?至于束发...哈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该随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