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人,正是凤阳府人士。
沈康笑问道:“乐先生,与乐韶凤可有渊源?”
江柳愖笑道:“难怪你不知道,似我们这些高门子弟,都要学着记各大家族的传承,名讳与字号都得心中了然。”
他顿了顿,道:“曾兄口中的乐先生,大概就是乐韶凤的嫡系子孙。当年乐韶凤在全椒病逝以后,后人再就少有名人了,不知,我猜测的对不对?”
曾光曦点头,道:“先生不问世事,很少下山,但却学贯两酉,博古通今,我能够在院试取得这样的名次,全要归功于先生。”
江柳愖问道:“你不是在府学读书?”
曾光曦道:“是。乐先生是愚兄我偶然遇到的,便拜了师,十日里,总要去山上一次受教。”
沈康笑道:“劳烦曾兄。”
王麓操道:“只恐我们扰了乐先生清静。”
曾光曦想了想,道:“明日我们去山上,我先禀报,若先生愿意一见,再带三位进去。”
王麓操微笑着道:“多谢。”
这趟游学,本就是为了拜见名士,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他们都很珍惜。
曾光曦大笑道:“拘束甚么?明日事明日议,今日,暂且大醉一场吧!”
说着,他甩了甩头,凌乱的头发更乱了,衣襟也松开一大片。
蝶舞低呼一声:“狂生,又来了!”
江柳愖道:“你喝酒便喝酒脱什么衣服啊,还有姑娘家在呢!”
曾光曦笑道:“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
这句话出自竹林七贤中的刘伶之口,今日却被曾光曦给用上了。
沈康笑道:“既然以天地位栋宇,以屋室为裈衣,曾兄想要小解可就麻烦了。”
对啊,就算你喝醉了,想要上厕所也得去茅房吧?
既然以天地位栋宇,如何在栋宇中上厕所呢?
曾光曦笑道:“我若醉倒,还管什么屋里屋外?自然解了衣裤就地方便啊。”
“你啊!”蝶舞娇嗔。
曾光曦低低的笑了笑,道:“好酒好酒!再来一壶!”
蝶舞...“没有!!!”
“蝶舞姑娘向来潇洒落拓,今日怎么小气起来了?可是嫌弃这三位贤弟不够俊俏啊?”
蝶舞...“曾元晦!!!”
曾光曦咧嘴一笑:“在。”
蝶舞道:“你若不好生穿上衣裳,我今日就叫你真的无屋顶遮身。”
曾光曦撇撇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蝶舞道:“我何曾需曾公子养过?若真让曾公子养,小女子这赋花楼,早已饿殍满地,尸骨如山了。”
曾光曦撇撇嘴,道:“你这小女子,说话忒狠了吧,我即便再不经事,也不至于养不起你这三两肉。”
“哼哼。”蝶舞玉指捏杯,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
曾光曦往日里衣着不整已然习惯了,可今日,先是见到了王麓操,再是碰上了蝶舞这轻蔑的眼神,他本不在乎旁人的眼色,可今日,独独今日,他却浑身的不自在了。
他一努嘴,道:“我,我就这么不可靠么。”
蝶舞轻哼一声道:“你这男子太不懂得风趣、风情,也半点风度也没有。”她转眸瞧瞧王麓操,笑道:“王公子风度翩翩,才是惹女子喜爱的男子。”
王麓操摆摆手道:“多谢蝶舞姑娘夸赞。”
蝶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外头华灯初上,蝶舞耳后的肌肤如此莹白生辉,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肩头,与烟粉色的衣裙糅合成美妙温婉的画卷。
曾光曦微微蹙眉,转眸看向王麓操。
他们是从汝宁府来的,客舍鱼龙混杂,真正的贵门高族即便出门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投宿,赋花楼虽然装潢雅致,却到底是酒楼,一般不会收客人过夜的。
他问道:“你们三人在何处落脚?明日,我们如何相见?”
江柳愖道:“中都守备王家,便是我们的落脚之处。”
听闻这一家门,曾光曦不禁唏嘘,道:“果然出身不同,即便出门在外也不一样,一般游学的读书人只能风餐露宿,或是在客舍落脚,一间通铺房间住满了十几条人,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混杂,俗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这游学,哼哼,与往日春游也没什么区别,我看,你们玩够了就尽早回家去吧,莫要劳民伤财,万一有危险,累得家中老老少少伤心难过,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人的仇富心理太严重了吧。
如果说社会上存在仇富心理,那么古往今来,这仇富可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这不,今儿沈康就遇上了。
沈康笑笑,道:“曾兄若是仇视利用不正当手段非法暴富着,以及变富以后为富不仁者,恶行斑斑者,那么还算得上是正面的。但若是认为穷人理所当然的仇视一切富人和为官者,认为富有便必然与腐败有关系,那便是偏执的仇富了。”
从人性方面来看,仇富的根源在于对钱财的强烈占有欲。
仇富是仇富人,爱富是爱财富,不是爱富人。
所以,仇富的本质是爱富,仇,只是手段。
曾光曦笑道:“读书人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有多少人读书就是为了求财呢?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对不对?自古以来多少人将杀富济贫奉为英雄,又挖空心思想要成为富人?你说我仇富,我看,是你不坦诚。”
沈康微笑,道:“无论你如何曲解,但,仇富,就是嫉妒。嫉妒会让人失控。”
曾光曦笑道:“孔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则从吾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