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水墙停止了异动,但是依旧堵住了三人的道路,只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好小鬼,居然能看出本座在此,既然知道本座身份,还不速速退下,这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么?”
一旁的伯婴心里想,也不知道谁是小鬼。
诡影又道:“在下身后的,是神龙伯氏青背苍龙之女,生性惧水,还请君上不要为难。”
“哦?是我伯桑大哥之女?怎生的无一丝龙气?还会惧水?”那稚嫩的声音不以为然道。
“伯婴是伯桑大哥在西方之时,燃灯托孤,元神乃是西方玄猫,所以怕水。”诡影如是道。
“既然如此,来此作甚?还是退了回去吧!”说罢,几道水墙退开一条道路,正是他们来时之路。
此时不远处,伯婴隐约听到了女又的声音,隔着水墙,不十分真切,可是伯婴听得清楚,伯婴求道:“叔叔!伯婴求求叔叔,让伯婴将姑姑救回,姑姑已经法力渐失,伯婴已经没有爹了,再不能没有姑姑!”伯婴说着就想冲了出去,此时伯婴真恨不得一头扎到水墙之内,诡影却抓住了她,诡影道:“这暗涌集神龙氏灵力汇聚,你不过几百年法力,如何抗衡?”
伯婴接着昏暗的光,隐约看到水墙之后,有一个人影,伯婴道:“将军可否助我穿过这水墙?”伯婴泪眼汪汪的看着诡影,诡影有些迟疑,而此时两边的水墙逼迫更紧,想是将他们逼退出洞,此时只听善豹道:“公子姑娘,这地下暗涌虽然寒冰无比,可是也没有你们想象得如此不可一世,看我的!”
说罢,善豹一个猛子,扎到水墙之内,只见水墙之内好似漩涡一般,忽然变得十分浑浊,没过多久,就听善豹一声惨叫,被水流卷起丢了出来,伯婴大惊失色,只见善豹口鼻流血,浑身湿透,人事不省。
这倒是吓了伯婴一跳,伯婴看着诡影,诡影似乎从来没听过伯婴如此哀求过自己,而此时伯婴极度无助对自己说:“你会帮我么?”
诡影看了一眼那好似漩涡一般的水墙,下定了决心,抓住伯婴的手,抱着伯婴冲了进去。
和诡影估计的不错,水墙看起来虽薄,可是一入水墙好似陷入了无底的深渊,伯婴一直不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拉着诡影的手,卷缩在诡影身后,身边是无尽的寒意,伯婴只感觉自己不能呼吸,难受得,就像要死了一样。
而诡影,在水中却看得十分清楚,水流强大的冲击力是让诡影受阻,诡影心里没底,可是就算是为了伯婴,他也要拼上一拼。在水中孤立无援的感觉,似乎只能随水飘荡,诡影辨不清方向,眼前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那水墙会将他们卷到何处,诡影也开始感到窒息,他的功力一面要抵抗水流的冲击,一面要保护伯婴,一面要寻找出口,看起来只需走几步就会到头的水墙,诡影却像陷入了迷宫。
就在诡影一筹莫展的时候,左上方传来了女又模糊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水里却格外清楚,诡影空出来的那只手,手腕一绕,机关迸发出三根银丝,在水里虽然看不见,可此时在水墙另一边的女又却看到水墙里穿出三根丝线,直直射向女又身边的岩石,女又也吓了一跳,那丝线看起来弱不禁风,却穿过岩石,十分牢固的绕了个圈,一眨眼的功夫,诡影就凭着这丝线,从水墙里挣脱了出来。
女又看到连忙冲了上去,只见诡影怀里抱着伯婴,伯婴重新呼吸到了空气,浑身湿透的她好似重获新生一般,听到女又的声音,伯婴激动得快哭了,伯婴抱着女又,一肚子的委屈,却说不出来。
女又放开伯婴,问:“阿婴,你爹呢?我听三途说,你爹死了,你告诉我,这一定是假的!”
伯婴不说话,凄楚的看着女又,女又虽然心里早做好了准备,可是还是失望极了,随即看着诡影,道:“你说,这一定是假的!”
诡影摇摇头,道:“伯桑和织娘背乌骓穿云箭一箭穿心,的确是死了。”
女又瘫坐在地上,她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伯婴道:“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姑姑,你快些跟我们出去,皇帝已死,我怕宫中会有动乱!扶苏会有危险!”
“什么?”女又震惊道,“怪不得三途说什么咸阳宫中有变,叫我在此避祸,看来,他是有意将我关在这水牢之内!”女又心里开始担心扶苏。
“真的是他将你关在此处?”诡影道。
女又点点头,此时伯婴看清了女又的容貌,依然像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满头的白发,面容枯槁,竟十分吓人。伯婴道:“姑姑,你的样子!”
女又看着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本不是关在此处,而是在另一个窄小的洞穴之内,只因我想挣脱牢狱从水里潜了出来,我用最后的法力去抵挡寒冰,我也试过穿过水墙,但是……我现在……丝毫法力都没有了!”
诡影蹲下来,仔细看着女又,道:“三途虽然将你关在此处,但他说的没错,此处有暗涌环绕,不会有人能伤害你,或者,我们先出去探探风声……”
“不,我了解他,他一定会对付扶苏的,从我第一天认识扶苏的时候,三途就已经对扶苏下手,而此时……”女又抢声道,她原本想说此时女又知道了三途的心意,更是觉得三途一定会铲除扶苏这个眼中钉,继而道:“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要见到扶苏平安,否则,否则……我就算是死,我不会心安的……”
女又哭了出来,颤声道:“大哥死了,三哥变了,只剩我一个,就算我现在是个废人,我爬也要爬到扶苏身边,我答应过他,我们此生要不离不弃……”
伯婴对诡影道:“你能救姑姑出去么?”
诡影有些为难,因为他知道,方才在那水墙之内的危险,带着伯婴尚且危难,更何况是要带着女又。正在犹豫之时,敞亮的洞穴中传来幽美的歌声:“君心一人兮,永不得兮,美人困于寒冰之地,心生憎恶兮,若九儿听我一言,美人得生,君勿怪兮……”歌声哀怨,似诉衷肠,重复两遍,继而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哀叹。
伯婴道:“是谁在唱歌?”
“是菁儿。”女又道。
“她不是……”伯婴一句话没说完,就见水墙的水扑面而来,伯婴眼疾手快抓住女又,诡影则抓住了伯婴,暗涌的威力一下子迸发出来,诡影也被这忽然发疯一般的水流冲昏了头。
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他们被暗涌冲出了山洞。
咸阳宫内,扶苏站在屋脊之上,俯视整个宫殿。此时的三途,好似得到了一切,面上浮现得意的笑容,耳边只剩下风声。
“你站这么高做什么?也不怕被人看见!”不知不觉,朱砂站在了三途身后,衣阙飘飘,朱砂的说话声在风中却不绝于耳。三途笑而不语,朱砂看着三途眼前的方向,心里似乎有些明白,道:“你想称霸天下?”
“我也不知道,我本无意涉足尘世,是你将我带了进来,你我是方外之神,其实早已将功名利禄看得薄如轻烟,可是,这十几年下来,我却觉得,我陷入万劫不复的魔障!”三途道,朱砂问:“魔障?是女又?”
但听到女又的名字,三途迟疑了,他看着眼下的世界,三途陷入了迷惘,朱砂从他的神情中读懂了三途的心思,却没有点破,只道:“无论你意欲何为,很感谢你,这几十年陪在我身边,从今往后,你自由了,我们互不相欠,我要走了,若是今后有缘,定会再见!”
“走?你要去哪里?”三途似乎很吃惊,朱砂却不解,道:“当然是回天姥山,怎么了?”
“那清月二人呢?”三途问。
“那两个畜生,当然是带回天姥山,永镇‘无妄狱’。”
“我以为你会杀了她们?”
“这么多年了,生生死死还看不破么?死,不是最好的惩罚,背叛我的,杀了她们,只会脏了我的手,我只要她们看见,我安好如初的活着,就是对她们最好的惩罚,你说是不是?”
“何时走?”
“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此一番,我也算还了破军一个恩,此后,再不欠谁什么了。”朱砂说得如释重负,三途有些急了:“这么急?”
“你似乎不愿我离开?此为何?”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三途道。朱砂看着三途,三途有些为难道:“我欲立胡亥为太子,继承大秦基业,你为太后。”
“仅此而已?我走之后,留下一缕青丝,变换为我的模样,岂不快哉?何须我亲自坐殿?我辅佐赵政已经耗费我太多心力,再叫我陪那废物一世,三途,是你,你会愿意么?你倒不如自立为王罢了,何必做这许多拐弯抹角。”朱砂诡异的看着三途,继而道:“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三途牙关紧咬,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诛杀扶苏,我要尽灭皇族,我要手持傀儡,我要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天帝也看到,当年他摒弃我神龙伯氏,而今我也能一统天下!!”三途越说越大声,最后咆哮而道。
朱砂讽刺道:“你真的爱女又么?还是不甘,被束缚的命运?你一口气说完五个“我要”,却唯独没有说‘我要女又’。”
三途后退一步,吃惊的看着朱砂,三途知道,这世上若是还有一人了解自己,那一定是朱砂,每次,朱砂都能戳到他最痛的地方。
朱砂道:“我无意指责你什么,无论你做什么,那都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你,可是你渐入魔障,日益久远,我怕你像阎魔一样,最后连你自己都失去了,你还拿什么爱别人?”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的苦,我做错了什么?生下来就要做别人的眼中钉,但凡随意找个借口就铲除了,我从未对谁动过心,唯独女又,偏偏我二人水火不容,这难道不是天意弄人么?”三途说出了多年积压在心中的痛,他和伯桑一样,一出生就被排挤,伯桑虽然自卑,可是伯桑也曾不服过,无奈,成王败寇,只叹奈何。
“我答应你,我会留十日,这十日,你要我帮你什么,我尽力就是,只是三途,你其实心里清明,纵然,你得到了天下,那个不属于你的人,终将是再得不到。你好自……”
“不要再说了!真的够了!”三途再受不了朱砂说的实话,双手捂着耳朵充耳不闻,朱砂看到三途的样子,轻叹一声,化作红流,冲天而去。
傍晚,三途写好了诏书,传李斯前来,李斯听闻三途所述,大吸一口冷气,李斯拱手道:“赵总管是要假传先皇遗诏?立胡亥为帝?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容微臣直言,长公子名声在外,加上他与蒙家军交好,朝中亦不乏受过长公子恩惠大臣,那日陛下驾崩之日,驾前若是有一两个人走漏了风声,岂不是……”
“李丞相,还记得,当年你我是怎样对付吕不韦的么?”三途得意道。
“赵总管之意,是要斩草除根?”李斯大胆猜道。
“现在皇帝已死,朝中势力虽然分成几股,多数,还是掌握在你我的手中;不错,是有人反逆于我,可那又如何?就像当初吕不韦一样,逆我者亡;加上朱妃娘娘,李丞相大可放心,他日殿下称帝,有我和娘娘紧跟其后,丞相自可高枕无忧;你担心的蒙家军,在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派兵围剿,至于你说名声?呵呵?~”三途冷笑道:“事已至此,关乎名声何事?当年不是一样有传先皇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先皇不是一样,荡平四海,问鼎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