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激动什么呀,你不是正好要取火龙王给扶苏做药膳,其实扶苏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再用药不过是起固本培元之用,你昨天不是做了个姜丝瘦肉粥么?用火龙王磨成粉,每盅粥里加入半钱火龙王粉末,这样既不伤害他,又可治他,岂不妙哉,别不舍得了,啊,伯婴说她姑姑心地善良,最大方了!”袁厌崖说着好话,其实他看得出来,女又是不舍得用火龙王去给覃通医治罢了。女又皱着眉,问道:“那,那覃通可要吃多久啊?”
袁厌崖想了一会儿,道:“等会儿我变成你的样子去给那厮把把脉,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在屋里呆着,别露陷了啊!”
女又点点头,就见袁厌崖摇身一变,变得女又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带,乐呵呵的转身出了门,哼着小曲还一蹦一蹦的,去时正好遇上千雨千寒,两个丫头刚一叫他,女又就趴在门上小声道:“我在这儿,没高声,快进来!”
两个丫头刚一进门,女又严严实实的就把门关上了,前后说了一遍,两个丫头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女又走到行李前,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只赤红色的大明龙王参,女又亲自研磨成粉,找小称称了一下,用药匙称重,正巧两匙是一钱,吩咐道:“今后每日熬一碗生姜瘦肉粥,碗里搁一勺火龙王粉末,记住,一勺,不要多,一碗给公子,一碗给覃大人。”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药粉递给千雨,千雨千寒两个丫头动作麻利,赶紧张罗去了。
这时袁厌崖从屋外回来了,一脸凝重,时不时头望望天花板,女又叫他,他才变回了本尊,袁厌崖道:“那老爷子的咳嗽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弄点儿细辛、法夏、生姜、甘草再加点加白芍、五味子敛肺止咳就好,可是,为什么,他身体里有蛊虫呢?”
“蛊虫?”女又吃惊道。
“是啊,是什么蛊我是不得而知,可是我摸那老爷子脉搏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两个脉搏的跳动,你也略懂医术,你该不会告诉我,那老爷子有喜了吧?”袁厌崖捂着嘴笑了。
“你正经点。那就算没有喜,也不代表有蛊啊?”女又问。
“说是没错,可是那覃通那么瘦,肚子却那么大,你不觉得奇怪么?后来我叫他张开嘴,就闻到一股腥臊味,说浓不浓,说淡不淡,我用银针蘸他的唾液,银针立即变为黑色,我想,就算他没有中蛊毒,多半也是中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毒,这种毒不会在顷刻之间要了他的命,或者说,那个人或许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看他不得安生罢了。”袁厌崖道。女又陷入了沉思。
袁厌崖又问:“你在想什么?”女又皱着眉头道:“我想起我当初和扶苏相识,似乎和覃通倒也有些相似,那时扶苏是中了咒月那妖女的寒毒,体内有一条银蛇,你说,那蛇算不算是蛊呢?”
袁厌崖假作思量,道:“其实天下毒门同宗同源,只是后来运用得不同罢了。”
“如果是这样,那将蛊毒取出来不就好啦?”女又兴奋道。
“恩,我看得出,那个下毒的人手法并不高明,你不是一直怀疑湘西那婆子么?我看多半错不了。”袁厌崖道。女又点点头,道:“你说,我们的药多久才能见效?”
“不急,那老爷子的病不是一日两日才落下的,就算有灵药做药引,加上我开的方子,估摸着也要十天半月,这就要看下蛊之人的功力了。”袁厌崖摸着下巴说,女又凑近了看着袁厌崖,鄙夷的问:“我听伯婴说过,你是她一个深不可测的朋友,你真的不知道他肚子里的毒虫是什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一定要等这么久?”
袁厌崖呵呵一笑,道:“伯婴那丫头的话可以不必当真,我也不过是那几年的道行,况且那老爷子又不是要死的,不可以不必这么着急,来来来,坐下来,喝杯水,别烦躁。”袁厌崖倒是油嘴滑舌。逗得女又没话可说,这时扶苏在门外敲门,女又给扶苏开了门,扶苏见袁厌崖来了,又听女又说了早上的经过,大致明白了一些,道:“多亏袁兄一路照应。”
面对扶苏的客气,倒是让袁厌崖拘束了起来,三人聊了一会儿,千雨千寒双双走了进来,每人手里端着一碗粥,千寒道:“小姐,姜丝瘦肉粥熬好了,里面放了你给我的参粉,是要现在就端去给覃大人么?”
袁厌崖掀开盖子凑了一鼻子,道:“嗯,差不多了,这个味道错不了,你端过去的时候,要看着他喝完,要是他有什么异动,及时来报。”
女又点了点头,千寒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女又端过千雨手里的那碗粥放到扶苏面前,道:“这碗是你的,里面放了火龙王,袁厌崖说就这肉粥送下去要比药好,是吧?”
袁厌崖道:“当然啦,很多药都是要用肉来做药引才好,你有没有听过孝子割肉给母亲做药引的故事啊,这个故事是……”
“等一下,你别说,我不想听,你让扶苏先把粥喝了,最近听了太多故事,我脑袋疼,你让我好好歇歇。”女又赶紧打断了袁厌崖,扶苏看着女又好似又恢复了元气,浅浅笑了出来。女又看着袁厌崖,道:“听伯婴说过,你曾用知了变作式神?那你可不可以变成活人?”
袁厌崖道:“这有何难?常人看不出罢了,不过要是碰到山门中人,道行颇高的,估摸着会瞧出来。”女又道:“不打紧,只要常人看不出就好了,不过就算是我做的式神也会有被旁人破的一天,若是对方法力和我相差无几,又或者式神触碰了什么脏东西,那就难说了。”
“我觉得,如果不是用式神来为我效命的话,可以不必大费周章,做个障眼法足矣。”袁厌崖说罢,见屋外有条黄狗,顺手一指,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只是狗毕竟是狗,变成了人也是一副傻模样。女又道:“这也太……”女又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人模狗样的东西,袁厌崖又问:“你想要我变什么呀?”
“变一个疯子。”女又道,“疯中带着机灵,大智若愚。”
袁厌崖看着女又那得意的笑容,嘴里挤出三个字:“太难了。”
女又也皱着眉道:“是啊,我们都没见过甘舍子,要怎么变啊。”
扶苏道:“这里见过甘舍子的大有人在,一问便知。”
翌日,到了晌午十分,本来太阳出来会暖和一点,可是现在却更冷了,扶苏女又袁厌崖三人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灰蒙蒙的云彩只觉得心情烦躁。
这时滚老雷不知从哪闪了出来,听到他嘴里喃喃有词,女又依稀听到他说什么阿瓜回来了。扶苏笑道:“可是阿凤酒馆的阿瓜?凤姐的丈夫?”
滚老雷道:“可不是么?那瓜汉子被老道叼走,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女又笑道:“回来就回来了,不是好事么?”
滚老雷又道:“这次回来,阿瓜不瓜了。”三人噗嗤一声笑了,袁厌崖道:“什么叫不瓜了?”
“就是不傻了,脑子清楚得很,不说话,还真奇怪了,现在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呢!”滚老雷一拍大腿道。扶苏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几个人笑着出了门,女又低声在袁厌崖耳边道:“亏你想得出,真用个青瓜做式神,说不出话正好,也不知道现在真的阿瓜还活着么。”
此时扶苏皱着眉道:“又儿,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女又问:“什么?”
“如果凤九娘说的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在早年,他们不用甘舍子逼迫九娘就范,还要关着他几百年,就拿这次来说,为什么他们只抓甘舍子一人走?轻易的就放过凤姐母女?而你猜测,那个叫南玉的女人,是他们的卧底,用式神将他们幕后之人引了出来……”扶苏说着说着,自己也陷入了混沌,皱着眉在捋顺思绪。
“其实不止是你,我也觉得奇怪。可是就是说不出哪里奇怪,总觉得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可是……”女又也皱眉道。
袁厌崖道:“你们从头到尾听的都是一面之词,当然奇怪啦。”
“你有什么高见?”女又问。
“你是乾南山出来的,你对你的家乡熟悉么?”袁厌崖问,女又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了,小的时候,娘亲也没怎么提起,我就记得旁边的镇子里住的是不死人,因为生了执念超脱生死,放下执念便会灰飞烟灭。”
袁厌崖摸了摸下巴,道:“据我所知,朱雀宫在海脉之尽,里面有条河,叫吝三河,也叫三界河,是汇集了四海三川的流水,聚集而成,在朱雀宫终结,落下奔涌而去。在吝三河的旁边,有座不死镇,里面住着的都是不死人,你说的没错,不死人的确是人因为对某些事情的*不灭,痴毒入髓而可以超脱在生死轮回之外,要知道,这世间是很公平的,生老病死本就是每个生灵不可避免的俗世,为什么有些人放不下一些东西就可以长生不死?所以,当他们放下那些执念的时候,他们就要飞散在时间尘土之外,飘于天地,不落尘埃,不入轮回,这就是不死人,至于不死人的飞灰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当人成了不死人之后,便会在一夜之间去由乾南山山魂送去乾南山不死镇里,乾南山的结界足矣保护他们,而这个乾南山的山魂元神,就是一只老鹰。”
“是鹰离?”扶苏惊叫道。
“我看你要是真想弄清楚那个凤九娘,阿青,南玉,甘舍子以及鹰离之间的关系,我看不难,几个人坐下来对质即可。只是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说谎,若是谎话被拆穿,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袁厌崖说话留了个尾巴没有说净,女又的脑子越来越混沌,道:“我根本不想知道他们谁是谁非,我只是想知道乾南山入口,袁厌崖,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你一定知道乾南山入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
袁厌崖笑着回绝了他,道:“真正从乾南山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记不得来时的路?你那时年纪小,过了很长时间记不得也就罢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记得?这你就要问她了。”
几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阿凤酒馆。看到有几个人围着酒馆指指点点,女又扶苏垫高了脚,推搡着走进了酒馆,看到一个呆呆的男人坐在酒馆里,阿青在帮他梳着头发,只见那甘舍子目若呆鸡,没了神韵,也不说话,这时三人看到柜台算账的那个蓝衣女子走到阿青身边,拿了茶壶和茶杯,道:“先给你爹喝口水吧,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我去打水给你爹净面。”
女又打量着那蓝衣女子,记得凤九娘说那女子叫南玉,女又见她杏眼圆腮,一身蓝衣苗家打扮,头上簪着银簪,一身蓝衣倒是和旁人的黑衣区别开来,显得尤为亮眼。女又觉得那个女子时不时的也看着自己,眼神凌厉,但是多看了几眼,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阿青见女又三人来了,忙着招呼,“阿哥阿姐又来啦?快屋子里坐,阿妈说你们是她的旧相识,叫我见到了要好好招待,快快楼上请。阿爹,你坐一下,不要乱走咯,再被老鹰叼走可没有人救你。南姨,帮我看下我阿爹。”
阿青很热情,挽着女又的胳膊就拉上了楼,女又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听阿青道:“不要见外嘛,阿妈吩咐了,叫我好好招待你们的。今天阿妈讲如果你们来了,就杀只鸡来吃,我可跟着有口福了。”
“有鸡吃,我好久没吃鸡了!”袁厌崖搓着手乐呵呵道。扶苏笑道:“袁兄是修道之人,也吃五谷六畜的么?我只听又儿说,你们食气就可成仙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袁厌崖笑道:“我不过是个游方道士,哪里有食气升仙这功夫,人间这么多美味,为什么要食气,公子说是也不是?”
扶苏也笑道:“是是是。”
三人这次在二楼也没找靠窗的桌子坐下,倒是找了一个可以看到楼下的桌子坐着,女又向下观瞧,看到南玉打了一盆水,拧干了毛巾,倒是很仔细的给那个假的甘舍子擦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