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底的女又听到诡婧如此夸赞自己心里不禁大为高兴,突然间脸红了起来,只是她不明白,诡婧这是在和谁说话。突然又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男声说:“又儿虽然聪颖,心思缜密,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她的心思太重,很多心事不愿言讲,我当年不许你做她师父,也只是希望你们直接少些隔阂多谢亲近,这么多年,你可听她提起金羽半字?”
那个声音突然提到了金羽,女又心一紧,这么多年来,她渐渐在诡婧和三途的保护下,欢乐的度过了,她有甚至些故意的让自己忘记娘亲,忘记他的哥哥,忘记那个遥远的朱雀宫。
“没有,一次也没有,自从我告诉她金羽仙子半夜突然离去,她伤心一夜之后,再无提起半字。”诡婧答道。
“不光如此,想必,她心里还有许多秘密没有告诉过你。灵者皆生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生六欲,色声香味触法,情深伤心,欲烈伤身,这么多年,你这个不挂名的师父,挂名的兄长,可曾听又儿说过一两句心事?她虽爱哭,却甚少言明,我担心她心事太重不得抒发,总有一日会让她痛彻心肠。”女又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酸酸的。
“主人你是否多虑了?诡婧不明白其中意思。”
女又只听见那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哎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出声。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诡婧朝门外探去,只见三途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三途似乎憋着许多话,可是一看到站在镜子前的诡婧又似乎说不出口,诡婧奇怪的看着三途,他等着三途开口,三途看着诡婧那个好奇的表情好像更难为情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诡婧还是想先开口了。
“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是回去想想再说罢。”三途结结巴巴的好像很痛苦的说不出口。诡婧走到香案前燃起一支香,说:“如果这支香烧完你还没开口,那这件事我永远不要听,你永远不要说,说了,我也不会当真,更不会帮你。”
三途看着那只香,头上冒了汗,诡婧果然很了解他,三途一咬牙,“又儿想嫁给你,你愿不愿意娶她?”三途迅速的说完了,躲在床底的女又听到此处心跳得极快,她屏住了呼吸,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诡婧听到这里,刚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强咽下了,即便如此也被呛了几口,他吃惊的看着三途,说:“你开什么玩笑!又儿若是听到,你看她不抽死你才怪。”
“我没开玩笑,你看我这样子像开玩笑么?”三途很正经的看着诡婧,不料诡婧却说:“我懒得理你,这支香快烧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可以当面找又儿来问,是她叫我来和你提亲的。”三途哭丧着脸说,床底的女又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早知道你嘴笨,没想到这么笨,说媒有这么说的么。
诡婧疑惑的看着三途,三途用充满赤忱的眼神看着他,诡婧似乎不敢相信,可是他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儿心思重,心事多,’诡婧向来对这方面关心甚少,三途和女又更聊得来,三途的话,如果之前不可信,可是现在看来,可信一半。
“又儿唤你做三哥,唤我做二哥,你见过妹妹托三哥向二哥提亲的么?”诡婧问,诡婧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三途。
诡婧一句话把三途噎住了,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就说愿不愿意吧,我好给又儿一个交代,反正我话也带到了,你两的破事非把我搀和进来,两头都是不好伺候的主。”
“又儿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妹妹,这条线,我永远都不会跨过。当初金羽仙子将她交托给我,主人也有嘱托,我当然竭尽所能待她好,你不是也是如此么?你好像比我待她更好呢,为何她不想着嫁给你呢?”
“我倒是想,她如果说要嫁给我,我马上娶她,可是这丫头偏偏喜欢你了,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想座冰山一样,连笑都不会,偶尔一笑和面瘫似的。”
“又儿说喜欢我?她亲口和你说的?”诡婧有些觉得三途说的是真的。
“人家都想嫁给你了还不喜欢你么?女孩家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么?”
“哎,这孩子,也难为她了,这么多年在无极殿里长大,整个无极殿全是女人,就我和你两个男人,难免春心荡漾不思择路,我会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谈的,至于你,你也不用和她说什么,免得她胡思乱想。”诡婧道。
“诡婧,你以前是不知道又儿有这心思,现在是知道了,你以前没想过你现在赶紧想,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有没有对又儿有一丝半点的想法?你老实告诉我!”三途有些不耐烦道。
诡婧看着窗外低沉的夕阳渐渐被黑暗代替,缓缓的说:“我的心思,你最明了,我的过往,你最清楚,我心里有个坎,现在我自己都迈不过去!”诡婧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没底气,她也从来没想过,女又会喜欢他,多年来的朝夕相对,竟不知不觉的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一时间,他也心乱如麻,尽管如此,她还是惦记着那悬崖上的一抹朱红。
“这我就放心了。”三途大出一口气,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诡婧似笑非笑的看了三途一眼,不再说话,三途也会意的指着诡婧笑着走了,房内又只剩下诡婧。
还有。
床底的女又。
刚刚二人的对话,女又听得清清楚楚,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动,哪怕是微微一个颤动,都会让自己身上的五个契约铃发出声响。她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女又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很难过,可是,她在这时却没有哭出来,她望着黑洞洞的床底,有些失望的闭上了眼,脑海中瞬息出现多年来二人相处的画面,他们曾在疾风中练剑,风吹二人衣袂,她想,这种情愫就是在疾风中产生的吧,女又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被男子拒绝的时候,更多的不是难过,而是失望,她苦笑了一下,这一刻,她仿佛知道了那个蓝衣姐姐说的,什么是苦,苦——就是无可奈何。
她听到房内动静,诡婧整理了桌案,朝房外走去,不久,房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残阳微弱的光,女又隔了一段时间,从床底爬出来,她看着手里的玉佩,突然觉得很讽刺,她想,如果不是这枚玉佩,他恐怕永远听不到诡婧的真实想法,如果三途对她说诡婧不愿意娶她,她肯定会跑到诡婧跟前闹,这么多年,只要女又想要的,去和诡婧闹上一阵,诡婧就算千般不愿,也会应允,就在刚才,她好像知道了,有些事情,是他应允不了的。
她看看刚刚诡婧站的地方,那里有面落地的铜镜,女又走到铜镜面前,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并未多加留意,此时,她已经不太想去知道那个苍老的声音从何处去来的了。
女又推开窗,她突然想起,就是在很多年前的这个窗边,诡婧抱着她坐在窗上,看着远处的朱雀宫幻影,那个时候,女又身边陪伴着诡婧,此情此景,不复再见。女又又坐到床上,她突然很想回去看看朱雀宫,刚刚还在失望的眼眸突然对远方充满了*,她好像突然放弃了什么,又像突然得到了什么,女又朝着窗外望去,她突然发现,窗底很深,本来二层高的无极殿,一下子变得深不见底,女又深吸了一口气,向窗外跳去,身躯在残阳的最后一抹光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黑夜笼罩了上来,突然她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女又浑身燃起了烈焰,在烈焰中,化为一只金色的火凤,火凤周身燃着熊熊烈焰,将周遭的树木灼焦,火凤在风中飞了起来,一声长啸,响彻夜空。
那是女又第一次恢复到本身,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真身,就在刹那间,她被自己的光芒所惊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心中的阴霾瞬间不见,在无极殿的高空盘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