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气,当然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有人说母亲是真龙,是龙族遗落在东海边的孤儿,可印象里母亲从来没说过这些,虽然那时候自己还小,但是却记得关于母亲的所有点点滴滴,记得两岁后几乎所有的事,母亲经常给讲东海边那个小渔村的事,讲遇到大爷爷的事,讲到了洛阳的事,郑炎都一一记得,不是说随着母亲的牺牲记忆开始不断翻腾铭刻,而是在母亲说的时候便记下,好像冥冥中知道母亲有一天要永远离开自己一样,那时将再不会有人和自己说这些,想到这里郑炎已经是泪流满面。
郑星晔和星霜坐在雪洞外面,看着里面眼神空洞默然躺着的郑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他们已经大致看过之前战斗遗留下的痕迹,判定郑玉婵说的那个叫敖心的黑衣年轻人应该是刚步入大妖一级的妖修,而且战力绝不会弱,为何被郑炎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难道是郑炎激怒之下用了什么消耗精气神的秘法?可看他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后遗症呀。
“喂,打傻啦?”,郑星晔往雪洞里丢了一个雪球,
郑炎这才回过神,翻了个身背对外面不想看他,然后就被抓着脚踝拉了出去。
“真是少见,第一次见你情绪低落的样子,不是都打赢了吗?难道是那个妖祖使了什么卑鄙手段?”,郑星晔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郑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问题,只是真的很想母亲,不想从那种想念中走出来,平常总是故作乐天或者快速转移哀伤,可终究不是没有失落,就犹如一道被河水冲刷了不知多久的堤坝,不至于溃败,但早已浸透。
“要走吗?我反正随便,如果走的话张彩云应该很难活着走出去,你带着她我们再护着估计也不行,你别忘了还有一个白波”,郑炎回过神无所谓地说道,
郑星晔点头深以为然,“她们俩长久以来只能勉强修炼还丹,其他的手段几乎都不会,当然走不出去,所以我准备等到积雪结实些再走,你应该走,本来你就是一个人参加的试炼”,
郑炎很没诚意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又钻回雪洞里去了。
之后几天里天还是完全没有要放晴的意思,上午灰蒙蒙的到下午就开始下雪,小雪大雪甚至暴雪,星霜和玉婵用猎物的肥肉炼了不少灯油,又用一种不知名的麻草搓出几条灯芯;郑炎无聊之下按着书上看来的法子鞣出了几张熟皮子,又都被张彩云简单缝制成了几件皮袄;洞府也早被几个女子收拾的焕然一新,简直都有了家的感觉,
一切安逸,只是北傅山那边一直都没有大家预想的惊天动地,看来精怪对于光顾对方地盘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打,飞白可能是冲着瀚海瑶玉来的,大概是有交易了,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无从得知;另外还有三个祖妖没有出现,或者已经进入北傅山,不得不说郑炎现在确实有些好奇。
想着去找压岁钱里的独孤泷泫聊天好为她解解闷,也顺便打听一下太华现在还存世的几个祖妖的一些情况,只是每次进去都只见她在那里修炼,郑炎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叫醒人家,坐下来呆一会儿便又出去。
这一日郑炎正和星霜在林子里打猎,不过星霜只是腰悬长剑俏生生站在一处大石上看着郑炎四处搜寻猎物,长剑正是郑炎送给她的那把宝剑,也不知道祠堂里的族老们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成了一件法宝,
“我说星霜美女,你这个样子只能吸引到色狼,可我们需要的是羊,猪,鹿,兔子,鸡,它们欣赏不了你的倾城倾国,反而还会被你的气势惊扰”,
星霜对郑炎的贫嘴没什么反应,郑炎无奈只得回到石头上,犹豫了一下把周围的雪拂掉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旁边的星霜无奈说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星霜低头看着他片刻后也坐了下来,用长剑搂着修长的双腿轻声说道“为什么要拒绝玉婵?本来还有一个,只有玉婵明确答应了下来”,
郑炎不禁开心笑了起来,看身边女子疑惑才笑着解释道“我在想我的女人缘果然很差,别人给介绍撮合的没一个看得上的,和姨她们那边还有两个呢,不过一开始我就觉得没戏”,
星霜皱眉,严肃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郑炎打了个哈哈,见这丫头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只得止住笑意,想了想说道“玉婵吧,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她好像容易情绪化,你知道我喜欢理性的女孩子,而且她自己也说了,对宗族她只有忠心,还有,她喜欢品德高尚稳重有担当的男人,而我喜欢胸大腿长腰细五官柔和或者精致的女子,好吧,这些确实都可以克服,主要还是她不喜欢我这样的,我的原则就是,找女人一定要找喜欢自己的而不是自己喜欢的,因为我能控制自己去喜欢一个人,但不能控制别人喜欢我,额,其实也能控制,只是这样没意思”,
星霜低头想了想忽然认真看着郑炎问道“如果宗族这边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许配给你,将来有一天你会和宗族疏远吗?”,
郑炎奇怪道“这应该没有必然关系吧?有些原则上的东西不可能因为个人的情感而改变,族长和那些族老肯定也没这么想过,就像和泥砌墙,加了水加了干草也加了米汤,再加些火煅烧过的石块,多也不嫌多少也不嫌少”,
星霜皱眉思索着,郑炎想了想奇怪问道“你好像很想促成我和玉婵,当时晓雾和舒忧你也没少劝导,是不是和姨给你的压力有些大了?在这种事情上和姨绝对不会强硬要求什么,她那脾气心肠也生不出这样的念头,你可别多想”,
星霜霍然起身拔剑出鞘,只见一道白光脱手而出一闪而逝,下一刻远处传来一声野猪的惨叫,再看星霜已经握住了长剑,缓缓收回鞘里,不是她不想快速收回,只是凌厉暴乱的剑气在抗拒着被束缚,只想着张扬宣泄,
郑炎自然懂剑,也就看出了星霜心绪有问题,正准备详细询问,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三个身影,一个黑衣老人带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容貌方正又清秀气度稳重浑厚的不就是之前在九幽玄门见到的伍天秀吗,另一个清逸潇洒颇有世家子风范的倒是有些面生。
老人看着星霜点头道“如此年纪能有此等剑气当真是天纵奇才,如果心境能再凝实一些就更好了”,
星霜神色淡然没什么表示,郑炎只得站出来向老人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提点,我这妹子正和晚辈赌气,如果惊扰到诸位还请见谅”,
老人似乎是惯常严肃的人,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不过笑意确实是真的,原本看星霜欣赏的目光转而开始打量郑炎,片刻后问道“你们可是郑氏一族的子弟?”,
郑炎点头应是,随即斟酌着说道“这里靠近北傅山,山上盘踞着不少大妖,近日听说还有别处的妖祖出现,估计少不了争端,前辈如果赏景可以去东边看看,那里奇秀幽静还有不少人文遗迹,最早甚至可以追溯上万年”,
老人笑着点头,“多谢小哥好心提醒,老夫和山上的妖修勉强算有些交情,正是要过去叙叙旧,既然妖祖已经到了我们那就也先过去了”,
伍天秀自始至终都安静肃穆,另一个年轻人倒是大多时候把目光都落在星霜身上,全然不掩饰欣赏之色,走出一段路还要回头看几眼,还好星霜也不是那种霸道任性的女子,要是换个人估计剑已经出鞘了。
看着三人走远郑炎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星霜,意思显而易见,也是不会罢休的样子,星霜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别多想,只是莫名其妙,我也在梳理自己现在的心绪,我现在确切说是炼神化虚后期,这两年修为增长有些快,根基很不稳定,进来隐约又看到了不少地道的风光,顺带着也影响了心绪”,说完径直往洞府的方向走去,
郑炎隐约觉得这丫头是在敷衍自己,或者说是转移注意,只是以她的脾气做出这番姿态明显是不会说真话,意识到这一点后郑炎便不再纠结,总被这种儿女情长牵绊人会愁肠百结,灵台也会渐渐失去清明,星霜足够理性和坚韧,对待修行又执着,既然她说了在梳理那就没什么问题,自然不用自己操心,又看向之前三人离去的方向,那边正是北傅山,太岳吗?似乎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日落的时候郑炎扛着两头二三百斤的野猪往回走,想着回去处理一下就放到外面的雪窝子里冻起来,十多天应该不用再打猎了,冬季易静不易动嘛,这些日子颠沛厮杀,感觉精神气越发凝实,身体可能会进一步开发,也许安静调理几天就能达到五成的程度,
身体开发的深入具体能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个问题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说明白,对于大多数修士一般都是通过精神力和神识以及特定的锻炼来控制引导开发的方向,郑炎知道自己是纯阳雷火体质,可现如今又没修炼雷法和火法,连阳气也没怎么研究,自然也就不是特别清楚具体该怎样往这方面引导,虽然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籍笔记,可纸上得来和实际感受终究有不小差别,而且每个人的身体又是千差万别,所以现在只能是任由身体自己成长,只是不断加强精神和神魂的修炼,以防身体开发失控,上次遇到那条黑蛟便有些顺应了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有上上次。
正当郑炎琢磨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定住身形,落日的余晖透过厚实的云层间的缝隙恰好投射到一头拦路的斑斓大虎身上,斑斓的霞光使得这头大虎看起来竟让人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透过老虎冰冷的眸子又让人如坠冰窟,
有人说人对于虎豹财狼有着天然的畏惧,普通人看到这样的猛虎必然汗毛倒竖两股战战,掉头逃跑都是有胆魄的人,稍微不济的可能会软瘫,只有受过严苛训练和有针对此修炼过道心的人才能从容面对,郑炎不同于常人,很小的时候还没有修行那会儿就不是如何畏惧这些猛兽,现在想来可能也是血脉和神魂的关系。
这时面对这么一个大家伙拦路终究是有些奇怪,郑炎放下野猪直接徒手扯下一条后腿扔给老虎,老虎只是歪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猪腿就再没有什么表示了,郑炎有些无奈,咋的,你还想吃熟的?走上前捡起雪地上的猪腿不管这个奇怪的家伙,准备继续往回走。
老虎始终没有什么动作,等到郑炎走过也起身跟了上去,郑炎满心纳闷,看来是一头开启灵智的老虎,假以时日成精化形也未可知。
就这样一人一虎一前一后进了洞府,里面的几人立刻紧张起来,白波惊叫一声躲在了郑玉婵背后,张彩云死死抓着郑星晔,郑渊已经抽出了宝剑,星霜神色淡然,郑新路在错愕后便饶有兴致地靠近了过来,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个不速之客。
郑炎向众人解释说是自己新收服的小弟,等过几天要带着回族地,这几天就由这家伙守夜,众人虽然心里面膈应可毕竟都是修行之人,和一个还没什么道行只是刚刚开启灵智的畜生待一起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可苦了张彩云和白波,她们现在身处太华可以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因为这里的鸡都能吃人。
新来的老虎显然要吃烤肉,还必须是带味的,没一点盐巴佐料的坚决不吃,关键一次就吃下半头野猪,平常一头老虎的食量有多大?五六十斤算是顶头了,这家伙个头比平常所见的大半个身子,给它算七八十斤,然而结果就这么吃了半头,将近二百斤,郑炎哀叹明天还得出去打猎,无端又得多造杀孽。
佛家讲只要杀生就是罪孽,世人讲无端杀戮才是罪孽,也就是说老虎吃肉战场杀伐都不算造孽,甚至还是功业,郑炎看着睡在门口的老虎默默想着,开始修行后再去杀戮是不是也算罪孽?所以你才有了今日的下场。
不知道北傅山上到底发生着什么,天已经放晴,又正好是寒风刺骨的天气,这个时候必须要上路了,因为积雪正瓷实,真要等到消融更没法走,这么多雪化了水量可不少,到时候飞瀑流湍溪谷纵横,说不得就被冲到郁单洲去了。
于是七人一虎早间吃了点东西便出发了,走的尽量是靠西的山岭,东边背风积雪松弛,搞不清楚是不是有陷坑。
独孤泷泫还在修炼,反正也快回去了,到时候她三魂归一应该能触发陆引留下的那道意念,至于意念的内容...算了,一代妖王总不至于把他的整个天下都托付给一个小女子吧!
众人身后的一处山头上站着两个人,正眺望着这边,只是几人都无所觉。
“凤公子要进去北傅山吗?”,夜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正是澹台凤的俊美男子嘴角微微翘起,摩挲着刀柄平静说道“六个妖祖,确实是一个开眼界的机会,你们的人没去吗?”,
夜斑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牺牲了两个,所探查到的消息也不多,只知道他们各自拿出了一滴精血和一道意念,然后共同参阅了那四卷天书也做了誊抄,不过原版似乎有些玄妙”,
澹台凤对秘籍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身后的北傅山摇了摇头,一步跨出向那一行年轻人跟去。
落在原地的夜斑也摇了摇头,看着北傅山轻声说道“是偶然吗?竟然都选择了置之不理,难道是上面有别的安排,那...”,最终只剩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