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海里的狼啸让郑炎又想起独孤泷泫,或许能遇到也说不定,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些曾经追随过妖王的精怪都有自己的姓名?而星纬她们却只有名没有姓,按说她们和人类接触好像更多一些,当然静姝和小萝除外,之前在万佛仙窟的时候也没好意思问,想到这里郑炎有些后悔,该多聊一些的。
观海台是翼望山登仙峰北崖的一块平台,修行之人大多喜欢登高望远,于是就有人在这里开辟出这块平台,下面是悬崖峭壁,再往外就是林海,绵延几百里起伏不定,出了林海就算真正进入太华山脉妖修的势力范围。
翼望山南麓也有一片林海,只不过规模小,内里都是各种竹子,确切说应该是竹海,而北边这片林海则是真正的林海,什么草木都有,甚至不乏一些天然生长的花树果树,前几年郑炎被张火希和他的师兄们带着偷偷来过这里,而且没少碰到吃人的野兽。
那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自己学过些拳脚就敢和老虎豹子野狼对峙,张火希到现在胸口上还有三道抓痕,郑炎也受过伤,只不过仗着自己体质特异都没有留下疤痕。十四岁那年有个小道童也偷偷跟着几个大孩子过来玩,结果被老虎一舌头舔掉半张脸,后来听张火希说是那道童的师父耗费了好多天材地宝才把露着头骨的脸补齐,只是终究还是留下了一片很不规整的疤痕。
自从那次后郑炎就再没有来过这里,不是不敢来,是被大奶奶耳提面命很是威胁了一番,说这里面藏着吃人的妖怪,也有一些在别处见不到的怪兽。“怪”这个字眼很有说服力,事实上人们习惯把没有完全化为人形的妖修都叫做“怪”,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些妖修就是因为喜欢吃人遭了老天爷的惩罚,所以才不能完全化形,久而久之凡是命名为“怪”的东西都是对人有威胁的存在。
至于怪兽则比妖怪还危险,因为不通人性更嗜血残暴。具体说就是因为至少妖怪已经开启灵智,有时候还可以谈判解决问题,谁能和一头猛虎聊天谈条件呢?只是现在郑炎觉得那些怪兽,或者也有人说魔兽,或许就是当年仙人带来的异界遗种,它们长期生活在这里,一方面保留了自己原本的一些特征和能力,一方面也对自己做出改变来适应这片天地。
上宗学那会儿先生讲《大荒图志异兽篇》,说对于任何一种生灵,在这片天地都能找到与它类似的生灵,比如老虎,和它类似的就有各种豹子、狮子、各种猫,还有猞猁等等;再比如熊,我们常见的月熊之外还有棕熊、飞熊、白熊,以及属于大荒变种的荒熊和魔熊。
然而有些异兽即使已经被人们发现几百甚至几千年,人们也没能再找到它们的同属,于是便诞生了很多传说。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讲课的先生着重介绍了老虎的衍化过程,上古时期很多生灵都体型巨大,老虎也不例外,据说当时最大的老虎有一丈五六甚至两丈长,可能是食物减少和人类的猎杀,渐渐导致现在的老虎一般只有一丈左右。说白了就是一种对生存的适应,或者冥冥中的天道选择,而人必然也在不断面对着这个问题,所以永远不要固步自封安于享乐。
所以,当郑炎看见一头两丈多长的斑斓猛虎正匍匐在地上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感慨的;当老虎起身一尾巴把一棵成人大腿粗细的松树拦腰拍断的时候,郑炎已经纵身跳上身边的一棵大树,然后开始在树梢上飞奔,身后传来一声刺透灵魂的虎啸,传说老虎有了道行后声音确实能震慑魂灵。
其实如果要打的话以郑炎现在的身手也勉强能打得过,只是这是在试炼,自然要避免任何无谓的战斗,一个人置身深山老林,周围潜伏着不知多少毒虫猛兽和妖魔鬼怪,任何一点伤病都可能被这些家伙们乘虚而入,说白了试炼是比生存更严酷的考验,半点不能由着性子来,这不光是郑炎一个人的认识,这应该也是所有参加试炼的郑氏子弟普遍的看法,否则七八十人经过不会听不见任何打斗的动静。
最近的璋华山大概有三百多里,其次是八百里远的升阳山,再就是一千三百里的北傅山,这只是直线距离,关键要走的都是山路,所以宗族定的三个月期限真的很严酷,郑炎仔细琢磨了半天认为很可能还是这次参加试炼的年轻人们水平普遍偏高,还有就是太华妖族的异动,这样一来自己这种真元修行半瓶水可就倒霉了。
之前和爷爷计划的是尽量避开其他人,更不要和他们组队,这样一来目标小不易被精怪魔修们察觉;还有就是乔装,乔装成猎户或者采药人,郑炎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早没了之前在洛阳时的那种清秀和文质,乔装成这两个身份确实也简单;再有就是可以适当冒充郎中,郎中一般无论在哪都不会被轻易杀害或者折辱;
打架就算了,一个五境武修在人类聚居的地方或许真能横着走,可这是在妖修的地盘,随便一个就能打好几个人类五境武修,即使郑炎这种五境里自身条件出类拔萃的也得夹起尾巴做人,在这里关键还得靠法术来挣得一线生机,所以郑炎也不想去组队托人家后腿,毕竟这次试炼确实要比以往难度更大。
一路小心翼翼倒也惬意,郑炎这段时间独处惯了很喜欢自娱自乐,有人说享受孤独和自我排解是人生存必不可少的能力,所谓的韧性便是如此。
林海方圆几百里,再之外的太华山更宽广,八十余人一踏入基本都选定了各自的方向,所以走下来没多久便再见不到各自的身影,至少郑炎就没见过其他人,出了林海更是连痕迹都没了,前路茫茫,这个时候才真正有些孤独的感觉。
在洛阳的时候总想着有一天能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之中,无拘无束任凭驰骋遨游,可真当有一天站在这里,却发现是没找没落的感觉,如果不是有试炼任务,或许这会儿已经是不知道去处不知道归路的情形,也不清楚是自己潜意识里更偏向寻求某种依托,还是习惯了那座城的束缚。
四顾下来,很明显的感觉,林海和太华山脉的分界,南边来的方向是苍翠和生机阴翳和光影,北面要去的方向是杂乱和凋零嶙峋和幽暗,很难让人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分界?明明地势都差不多,而且也没有高山阻隔。
郑炎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两边的泥土和山石,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返回林海寻找做枪杆和弓箭的材料,北面的树木看着似乎不太合适,而且也已经走了一天,今晚就在林海过夜,总觉得这边安全一些。
找木料的时候打到一只很肥的野鸡,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生起篝火,先把鸡毛烧干净,又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这才上佐料用草包着裹上薄泥埋进炭火里,然后一边做弓箭一边等肉熟。
木料郑炎找的都是神稠木,其实就是稠木经过特殊培育而成的一种杂树,做枪杆箭杆比稠木要更优秀,主要是韧性和硬度都比较适合高阶武修的力道,不容易被折断。
削枪杆和箭杆是个很考教经验和眼力的活,挑选纹理顺畅的材料,削到什么程度,不能出现凹凸不平,等等,郑炎眼力还是有的,作为一个五境武修对力道的控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对枪的理解不比剑差,事实上郑炎从八岁开始接触器械,一开始是练剑,到十岁的时候开始练枪,剩下的刀棍鞭箭大多都是用来调剂的东西。
爷爷给准备的枪头是个锈迹斑斑的扁枪头,中间的枪脊确实算不上高,只是枪脊两边各有一道血槽,这倒是不多见;枪尖不算尖,还有些钝的感觉,双刃,只是锈了,比枪头还钝,卖相真说不上好;郑炎拿枪头在枪杆上试了试,又从背包里找出一块石麻布裹住枪杆,终于把枪头装好,站起身抖了个枪花,感觉还不错,看来之前对枪头重量的预估没错,选的六尺枪杆刚刚好。
坐回篝火边又看了看生锈的枪头实在碍眼,可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找磨刀石磨过,完全没作用,看郑炎折腾半天没结果老头才优哉游哉地说这枪头需要拿血来喂养,如此才能恢复如初,郑炎自然不信,又跑去找村里的铁匠拿沙轮打磨,结果还是不行,铁匠端详了半天也搞不清楚这枪头和这锈迹到底是什么材质,关键铁匠还是宗族里的炼器师。
爷爷也没多解释,或者说不屑,自吹自擂说当过皇帝的人拿出的东西怎么会差了,郑炎还记得他拿市面上的假铜钱换自己“压岁钱”的事,不过看着这东西很坚硬就勉强收下了。做好长枪又削了两根三尺长的短棍,万一枪杆折断可以做短枪。
至于弓就先用神稠木将就一下,勉强也能达到三石,等再往里走走设法找一些柘木和牛角,做一把复合弓,至少也要达到四石或者五石才行,记得太华山里有一种盘牛,牛角比南方的水牛还要粗大坚韧,有条件的话再熬点鱼胶,这东西也不能少,否则白瞎了这么好的弓弦。
粗制叫花鸡估计已经熟了,郑炎放下手里的活挪开炭火,敲开泥封下一刻便是香气扑鼻,这可比嚼肉干可口太多。一边吃鸡一边还有些纳闷,这里猛兽横行,怎么会有这么肥的野鸡?
现在是九月底,转眼已经快到十月,说是三个月的试炼,其实大家都明白,估计没几个人能在过年之前回去,再加上族老说了找到的材料都会被用来制作法宝,所以这些年轻人估计会花更多的时间来收集材料,矿石大块的不好带敲碎了也能背回去,郑氏一族实力雄厚可也不会随便为族中子弟做法宝这种外物,所以机会难得。
吃完鸡把骨头都埋了,防止野兽循着气味过来,好在这个时候熊差不多都已经冬眠。郑炎从背囊里抽出一块毯子盖在身上,背靠着一堆干柴落叶,这个时候也不能炼化真元,毕竟现在只能通过炼化精元来获得真元,而精元一旦出现不足真元又不能自如使用必然会是棘手的事,比受伤还要危险。对于郑炎这个境界的修士,出门在外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至少修炼基本就算停止了。
只有到了炼气化神后期才可以炼化周遭元气释放法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谨小慎微细细算计地去炼化精元,都说结成阴神开启穴窍才算真正的修士,依据便在此,所以大多数修士也都精于数术和内视,最起码要做到时刻精确掌握自己的身体状况。
第二天天还没亮郑炎就醒了,是被冻醒的,而且因为野兽吼叫整晚都没断过,所以也不敢睡死,郑炎觉得这才是试炼最考验人的地方,韧性,一天还好,三五天三个月都是如此,能坚持下来的绝对都是强人,这可不是说你有修为就没问题,修士的精力确实比普通人强点,可也强的有限,除非那些地道高阶甚至天道境界,已经可以做到与天地同在的人物。
削出二十根箭杆,又做了一个树皮箭壶,等到天方亮吃了点干粮便再次出发了,这次终于踏入了太华山脉,郑炎回头看了一眼雾气弥漫的林海,又看向北面凄凉的山峦,把长枪挂在背上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发足快速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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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学舍里叶青城皱眉看着窗外院子里几个说话的少年人,祁文定被陆存嫣几句给顶的灰头土脸,满脸沮丧地坐到叶青城身边,这才注意到好友的异样,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叶青城转过头把在后面正睡觉的郑同喊过来,“郑同,那个小白脸你认识吗?”,
郑同迷迷糊糊靠坐到叶青城身边,闻言揉了揉眼睛奇怪地说道“那不是闻人圭吗?这小子真可以,还缠着澹台雪妃呢,人家不是都快和郑时订婚了吗?哦,你说郑杭呀,就他?还小白脸?肯定是抹粉了,我记得小时候那会儿跟个煤球似得”,
叶青城皱着眉头好奇问道“哪位王爷的子孙?我怎么一点没听过?”,
郑同无聊地说道“贵王长子的儿子,虽然排行老六可也算嫡出,他老爹去年获封郡王,所以这家伙也算是世子了,咦,这家伙好像对澹台雪妃很热络!”,
祁文定看着外面聊天的几人轻声说道“我记起来了,上次中秋宴这家伙就想亲近澹台雪妃,为此和郑时郑孝还起了冲突,闻人圭当时也在场,反而没什么表现,难道说这两人想联合?毕竟现在郑时和澹台雪妃定亲的呼声很高,我听说前段时间理国公去云梦郡给他宝贝孙子提亲去了,只是澹台郡守没答应”,
郑同想了想说道“贵王常年驻守西南,说实话,政绩平平,不过听说只手遮天,在那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将来他儿子几乎不可能世袭,我大周正常时期没这个规矩,只是他们或许真想运作一番,如果能娶到澹台雪妃说不定能进一步,至少能获得些前瞻消息”,
叶青城不再看外面,靠着窗台皱眉沉吟道“我听说贵王那些子孙都有些疏于管教,在封地风评很不好,只是做事滴水不漏,就像你说的只手遮天,所以一直没有传到京城,唉,女人呀,终究只是男人权利斗争的润色吗?”,
剩下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叶青城直起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没听说吗?皇宫里那处嘉禾院,算上澹台雪妃沈凝昭在内,八个世家女子,再加上八个精挑细选的六局甲卫,这十六个人将来都会被赏赐给皇子王孙或者我们这些世家嫡子”,
两人一脸不信,郑同纳闷道“不是云门八阕和鸿都学门才会培养淑媛吗?怎么大内也做起这种事了?”,
叶青城眼神哀伤,又靠到窗台上轻声说道“所以我很失望”。
澹台雪妃说了几句话后别过诸人往后面走去,路过叶青城他们所在的学舍似乎往里看了一眼,郑同和祁文定做贼似得缩了缩脑袋,叶青城目送少女离开。
原本低头看书的宋问轻轻合上书本,简单收拾了一下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一个人孑然而超世,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才是人中龙凤该有的气度。
闻人圭收回视线只是微微一笑,旁边的郑杭笑着说道“洛阳四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圭,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和他不是很熟悉?好歹你们齐名,难道有意气之争?这你可得好好和我说道说道,我们穷乡僻壤实在听不到你们的精彩”,
闻人圭轻笑道“他和叶青云走得比较近,我和陆存操熟悉一些,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意气之争,或许只是想争一个谁强谁弱吧”。
澹台雪妃独自一人踏入通往皇城的夹道,今天郑玄都没有去承文馆学习,想到之前在国子监的那番情景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烦躁和郁结,是这些天郑时郑杭的纠缠吗?或者闻人圭笑意如常下可能隐藏的算计?还是他们几个看自己的眼神?想不明白便有些赌气似得甩出一道气劲,紫光盎然。
身后忽然出现的少年忽然停住,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道紫气消散,澹台雪妃也意识到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又径直往前面走去,
宋问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你的天赋和修为完全不用身处现在的境地”,
澹台雪妃没有停下,只是说了一句“还好”,就这样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再没有说话。
夹道口站着一个高挑又婀娜的身影,一身白色劲装凸显的身段更加风韵有致,澹台雪妃走近上下看了两眼也不掩饰眼中的羡慕,轻声喊了一声?矸锝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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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雪妃自然知道眼前女子和宋问都是陛下的亲传弟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平常居然是这样教学。
宋问看着秋?矸镅凵褡谱普揭馍?冢?丫??蓟疃?硖澹?慌杂肿?鲆桓龊煊袂卫雠?樱??″Lㄑ╁?嵝Φ馈?矸锝悖?乙恢庇行┠擅疲?愫孟穸匝╁?苁呛芸推??捎植皇悄侵忠蛭?幌不抖???氖枥氲牟豢推??憧矗?晕颐羌父鲎苁窍氪蚓痛蛳氲飨肪偷飨罚?晌?味匝╁?创永床幌穸晕颐悄茄?嬉猓俊保
澹台雪妃有些诧异,想说几句把这个尴尬问题化解,秋?矸镆丫??白呷ィ?嵝Φ馈澳悴隆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