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凝怡好奇小岛上发生的事情,率先悄声潜游了过去,夕岚毫不犹豫跟上,郑炎则是潜游向栈道下面的平台,登上平台顺着栈道一直走到上面,又是一个平台,一边是一间没有门的石室;借着“蓝桥”发出的荧光看清石室的模样,两丈见方,似乎开凿于很久以前,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在石室一角有一道门。
郑炎仔细感知了一下没觉察出什么动静,不过还是仍旧保持着静默走了过去,门后入眼是一条三尺宽的石阶,石阶盘旋向上感觉不到尽头;郑炎数着石阶一路走上去,终于又进到一间两丈见方的石室,除了一扇石门仍然什么都没有,石门很严实,又有些沉重,仔细找了一遍也没发现开启的机关,看来是一道单向门,听不出门后有什么动静,便转身往回走去。
石室栈道以及小岛和那些火台大概是当年郑家先人安葬陆引修建的,也可能更早以前就有,不对,应该是更早以前就有,陆引说葬在这里是他提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那更早这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葬在这里?只是为了被人复活躯体取走精血和神念吗?
神念这东西很奇妙,自然无法和神魂等同,不过它就像一本书一段记忆,主人留下它可以传给后来人,是真正以精神为媒介进行传递,比文字和口述更真切生动,仅次于传说中的“灵犀一指”和“灌顶授长生”,说不定陆引是留下了什么功法传承和修炼之法在里面,也可能是一些秘密,比如两千年前和穆寒阳商定的计划。
至于精血,妖怪对精血的利用仅次于巫师和魔修,与后两者又有些不同,记得好像一个修行有成的大妖精血里包含着他得到的造化的全部内容,并且是已经通过修行而完整成熟的造化,其他妖族得到他的精血就相当于凭空得来一场修行造化,一些已经开启灵智的生灵得到或许就能化形修行,这些都是书上说的,郑炎没求证过,总之这里好像有很多谜团,让郑炎很是有些心痒。
再次下到底下见两人一人举着一个光球还在仔细研究小岛上的纹路,见到郑炎回来沈凝怡满是可惜,“要是能帮夕岚得到一些妖王精血就好了,可惜都让那帮坏人给搜刮干净”,
郑炎调笑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必死的境地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而且夕岚姑娘也得到了一道神念,沈凝怡忽然抬头认真说道“殿下,你好像很习惯自我满足,修行之人没有贪欲是很难勇猛精进的,除非你气运逼人”,
说到气运,郑炎忽然有些明悟,这东西自己没有,所以很难得到这些机缘,在玄武池那次也是,只得了一只小龟,而且还没成长到灵龟的地步,想想也是,一个修行之人修炼己身的同时也在捡拾争取一些外物,有时候外物的作用甚至超过修士对己身的修炼,不是有时候,是大多数时候,想到这里郑炎倒没什么遗憾,得到的东西越多沾染的因果也就越多,因果这东西终究是把双刃剑,谁知道是伤人还是伤己,所以福祸这东西不去强求也没多大问题。
看着两人忙活郑炎不禁也有些好奇,“你们发现什么了?”,
沈凝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是一副思索的模样,随口解释道“我们脚下的这个阵法确实能保持肉身不腐不灭,还能为复活提供支撑,凝怡才疏学浅无法判断建造年代,抛开这个不说,妖王陆引一种可能是知道这个地方,要求到这里就等着这一天,骗了当时的...殿下的先祖,另一种可能是早安排好他的手下,在自己被安置到这里后进来布置下这一切,夕岚接收的意念里没有这些内容,殿下身上那道肯定也没有,那就只能在安家人拿走的那一份里面,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
郑炎对计划的事完全没有头绪,像妖王这个层面的人物计划什么必定会牵扯到很多方面,以自己的所知和思考能力很难摸清楚大概,于是干脆不纠结这个问题,想起沈凝怡说的安家,好奇问道“安家到底什么来头?好像很不简单”,
沈凝怡点头道“这个安家确实不简单,上面的别院确实是安家承建,名义上属于崇德县富商刘肥,但实际上刘肥不过是安战图的一个代理人,这是听安平生说的。义父曾经说起过这个安家,他说真正的安家在中土势力很广,没人知道他们的本家在哪,像追杀我们的安战图只是一个旁支,这些旁支活跃在中土各个国家,有的从事工程建造,有的做游方郎中,有的做马帮镖队,义父说这些人很可能是前朝某些势力的后裔,目的大概是收集情报,再有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殿下也没听说过吗?”,
郑炎一边帮夕岚收集散落在小岛上的陆引的骨灰,一边摇头道“没听过,我平常不太关心这些事,对了,上面的路走不通,原路返回怕他们守株待兔,有别的路吗?”,
沈凝怡想了想点头道“有,差不多能直接回到夕岚她们住的地方,回去后需要赶紧给附近的监察台飞鸽传书,不知道安家会怎么处置他们”,说着脸上又升起了愁云。
收拾完毕沈凝怡估算了一下方位选了一个溶洞进去,这次终于不用再在幽暗里潜行,因为有两人可以真元外放,一人释放一个清光术就可以。路上沈凝怡介绍了夕岚的家人,其实就是一起修行的道友,都是精怪修炼化形,平日里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因此有些不太通事故人情,总共五人,住在一个叫万佛仙窟的地方,就挨着大青沟,沈凝怡四人之前一直借住在她们家。
郑炎听到“万佛仙窟”的时候忍不住念出声来,一旁的夕岚有些不太自然,沈凝怡笑道“他们在石窟里一些题刻上随便挑了几个字就把名字定下来了,也还不错,佛道共存嘛,而且静姝和小萝确实也算佛家弟子,星纬和霜筠又修的是道家功法,殿下从南边过来应该见过一座叫‘净戒寺’的寺院吧?”,
郑炎点头,沈凝怡解释道“静姝和小萝早年受净戒寺上代住持慧远大师点拨,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也算有师徒之实;星纬和霜筠三百年前便已经拜入千荡山黎夫人门下”,
郑炎有些惊讶,这样看来这几个女子来头可真不小,慧远大师就不说了,单凭徒弟定安那一手移形换影,放眼整个天下应该都能排前列,更别说深藏不漏的定真住持,至于千荡山黎夫人,这位妖修郑炎还真知道,大奶奶一直念叨说这女人和大爷爷有一腿,大爷爷就说人家是实打实的大天道境界怎么会看上他,郑炎小时候在旁边听的震撼无比,所以印象深刻,想到这里不禁看向一边总是沉默的夕岚,好奇问道“夕岚姑娘怎么没有和族人在一起?一直都生活在万佛仙窟吗?”。
沈凝怡看了看好友见她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朝自己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便笑着说道“夕岚还在襁褓的时候被一个英武又漂亮的不像话的高贵女子带到这里,哦,这是小萝的原话,说是要把夕岚交给星纬抚养,星纬那时的脾气据说很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然后她们四人就被人家揍的很惨,隔壁玄冥谷的武福杨雨井他们也来帮忙,结果一样被收拾了,于是夕岚就住了下来,那个强大女人只是给几人留下一堆功法秘籍就走了,没说任何她和夕岚的事情,也没说什么时候再过来,夕岚是胥阴族的身份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先保密比较好,殿下你说呢?”
郑炎一直有些沉默,看看夕岚又低头想些什么,剩下两人觉得莫名其妙都停了下来,忽然郑炎高兴地笑了起来,两人更是满脸诧异,沈凝怡轻笑道“殿下不能以为夕岚父母不在身边就想着把人家拐回洛阳,虽然夕岚按人类年龄算也才十六岁,正是青葱可人天真无邪的年纪,平日里又有些胆小怕事无主见”,
夕岚急声道“我不会跟你走,即使...那样,可你不是说那只是精神世界吗?”,
沈凝怡一脸狐疑,奇怪问道“什么‘那样’?”,
一旁的夕岚既焦急又有些羞涩,郑炎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拐你走,只是有些猜出那个带你来的女人的身份了,如果没猜错那个女人应该是龙族,难怪”,
两女都有些诧异,现在的龙族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灵,谁能想到会亲眼见到,沈凝怡看了好友一眼想了想问道“殿下知道现在龙族一般都生活在哪里吗?”,
郑炎摇头道“大内确实有这方面的记载,不过以我的权限和地位看不到,而且龙族一般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说是龙族,但从来不聚居,都是各自隐居在某一个地方潜心修行,想主动找到他们很难,我看夕岚姑娘要想再见到那个女子只能等她来找,等我回去打听一下看世间哪里有胥阴族聚居吧,这个相对来说应该更靠谱一些”,
沈凝怡点头道“凝怡替夕岚谢过殿下了”,
郑炎摆手表示随手之劳,刚才笑出声是因为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被夕岚吸引,为什么会产生那些奇怪的感觉,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夕岚身上有龙族的气息,至少是封印术,否则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用两条腿走路,也不对,或许他们确实也能变化,等等,这就又回归到那个问题了,郑炎赶忙刹住胡思乱想,听爷爷他们说母亲和龙族有些关系,所以自己很容易对龙气产生特别的感应。
在溶洞里走了很久终于见到光亮,是真正的日光,三人都松了口气,夕岚先快走几步到洞口查看了一下,这才招呼两人出去。郑炎到了洞口看到正身处一处草木掩映的丛林里,树木异常茂盛高大,即使这个时节还是满眼绿色,真是有些奇怪,
一旁的沈凝怡看到郑炎脸上的疑惑解释道“这里位于大青沟西南方向,两处相隔十多里,再西北方向百里就是横槊山,所以这里秋冬两季花草凋零的不是很明显,而且地势也比较低,地下有很多条规模极大的暗河,和地面又有很多孔洞相通,还有一些温泉。一年前监正大人通过望气发觉这边似乎有一些人族修士聚集,殿下知道,精怪占据山川洞府修行多有利于山河生气孕育,而人族修士则可能带来一些别的影响,因此朝廷对此一般都有监管,所以就派我们过来查看,到了发现确实有几个专修阴阳数术的人想在这里开宗立派,还没有向景天监报备,我们便把他们移交给了景天监,又发现这里奇怪的地势,所以就留下来勘探一番”,
说着话的时候三人一路穿过茂密的丛林,郑炎注意到一些荒草中开始有了些石刻佛像,小的不过一尺左右,大的有几十丈,有佛陀菩萨罗汉护法还有一些造型奇怪的人和动物,或坐或卧,大多残破,生满了青苔,看起来分外苍凉,也有一些类似舍利塔的建筑,郑炎好奇扒开缠绕在上面的藤蔓一一看过,塔上浮雕表述的内容多是千年大战时期的事迹,看来这里曾经是人们避难的地方,那个时候很多人在绵延很多年的战乱中看不到希望,有的人便选择了避世,也有逃禅的说法,只是多没能幸免。
走了一会儿周围的佛像开始变得干净了许多,也更规整了,有些佛台似乎还经常有人拂扫,有几座还有香炉,大概是到她们住的地方了。
又转过一片花树,眼前出现一块很干净的平地,平地一边是三座分布不同的洞府,沈凝怡忽然想起什么,拉住郑炎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只晶莹的玉手已经抚上郑炎的脸,郑炎赶忙后撤了一步,沈凝怡有些无奈,
“哪里来的小哥哥,好旺盛的气血!味道也是极美味,哎,似乎还故意收敛了,放出来让姐姐闻闻”,
声音娇媚入骨,又似乎温柔缱绻,郑炎还好,不像面对夕岚那种莫名的冲动,转头无奈地看着沈凝怡,苦着脸说道“不是说好的不吃人吗?”,
沈凝怡还没说话,突然出现的女子已经娇笑出声,还想再进一步做点什么,沈凝怡赶忙挡在两人身前把女子拉开,“霜筠,这次你必须收敛点,殿下昨夜救了我和夕岚”,似乎特别把“殿下”两个字稍微咬重了一些,
体态风流容颜精致又艳丽的女子玉指绕起一缕秀发,神情满是玩味地看着郑炎,随即变了脸色,急声问道“你们俩昨夜怎么了?有危险?”,
夕岚拉起郑炎径直往里走去,后面沈凝怡大概解释了一下,叫霜筠的女子骤然气机释放出来,冷声说道“居然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小的们,随我踏平大青沟”,
沈凝怡拉住怒气高涨的女子解释道“不行,汪远他们还在人家手里,我怕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如果现在他们还没有杀人灭口,最好通过朝廷出面施压好迫使他们把人留下跑路,我想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转移了,昨晚夕岚杀了那个安战图的独子,如果我们出面可能会让事情失控”,
郑炎停下来说道“不管李姑娘杀没杀那个安平生,他既然对你们做出那种事必然就得有一方死掉,不过你们确实不应该出面,还是联系朝廷吧”,
沈凝怡急声道“他还没对我们做什么呢,殿下你别想差了,不过他确实该死,只是我以为最好被朝廷剿杀”,
霜筠看了看沈凝怡衣衫不整的样子很是怀疑,一个穿着一身紫黑相间裙装的动人女子单手抓着一只信鸽走了出来,把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拿给沈凝怡,沈凝怡咬破手指又快速结了一个印往上面按下指印,装好纸条这才放飞了信鸽,
“好了,一个时辰他们就能赶来,我用的是最高一级信号,还是静姝姐最靠谱”,
叫静姝的女子容颜和霜筠有些相像,只是气质偏冷,拍了拍沈凝怡的肩膀又冲郑炎点了点头,一旁的霜筠不乐意了,有些撒娇似得委屈说道“我就不靠谱了吗?我可是要替你们去拼命的呀”,
“好了,凝怡是不想我们被牵扯进去,敢拘押朝廷的人,说明这些人不但实力不小而且无法无天”,
忽然后面传来一个颇有威严的女声,郑炎转头看去心跳忽然错漏了半拍,精怪们都这么美艳吗?身段都风流的这么不像话吗?霜筠的妩媚是尽情绽放,静姝是完全内敛,现在出现的女子是含而不漏张而不扬,用叶青城的话说就是此情此景最是撩拨少年人心绪才露的尖尖角,好吧,似乎真有些道理。
霜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沈凝怡的眼神有些埋怨,郑炎倒是有些奇怪沈凝怡怎么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和这些活了好几百年的精怪处下这么好的关系。
随后几人进了洞府,静姝默默端来一些水果,又准备了茶点,霜筠坐在郑炎对面不断转化着一些魅惑撩人的情态,烈焰丹唇媚眼如丝,玉臂袒露香肩微斜,一会儿又把丰挺的酥胸或前倾或扭转,郑炎只是默默吃喝。
一旁的星纬看在眼里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想了想不知从哪拿出一架紫色琵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听凝怡说公子是大周皇子,想来自小一定受过各方面的教导,不知是否通音律?”,
郑炎看了一眼女子怀里那把精美又有些流光溢彩的琵琶有些赞叹,居然还是一件法宝,不过还是惭愧说道“我在音律一项天赋差的很,到现在只能粗略弹出一些简单曲子,琵琶曲也只会《雪月孤》《离魂》还有《月下团圆》,最多再加一曲《欢雨歌饮》,哦《啸西风》也还行”,
大概是不想在女子面前显得差劲,郑炎很是违心的又多说了两个曲子,只是眼见女子一双动人的眼睛渐渐神采汇聚,最后高兴说道“能否教教我?”,
“啥?!”,郑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旁边的霜筠已经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