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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好久不见，都做学士了，还能教授大周最要紧的玄都公主，不简单呐”，中年人笑了笑轻声说道，
裴世南散去盾牌哼了一声转身往楼里走去。
中年人作势要跟上，裴世南又猛然转身拦住，皱着眉头沉声说道“顾真微，你是知道先生不在洛阳才敢现身的吧？我没有待客的习惯，劝你还是早些离开，要不是看在春竹的面子上我已经喊人了，这里不是东瓯皇宫”，
顾真微轻笑道“你不知道吗？我亲手设计让那个老皇帝冷落她厌恶她，把她打入冷宫，让她名声败坏，天天都被那些小人欺辱生不如死，我还让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处在风口浪尖身不由己，最终只会凭着色相沦为别人的筹码，一如她的母亲小姨，一个沦落尘埃卑微苦难，最终也只会任人摆布欺辱，哦，对了，她妹妹早些年已经远走他乡，到现在估计还是孤独一人，记得你当年可...”，
裴世南早已是怒气勃发气机鼓荡，只是最后全部熄灭眼神冷淡，“滚”。
顾真微哈哈大笑，眼神里满是怜悯，“裴世南啊裴世南，甚爱必大费，想你也是家世显赫的天纵奇才，又是大周外戚，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画地为牢到现在，你知不知道她一直爱的是我那个冷血的哥哥顾真之？即使顾真之从来都不会正眼瞧她一下，有意思吗？”，
裴世南转头看向一边，不知是哀伤还是凄凉。
“我们两个人都是一个德行，是吧？我没资格说你什么，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执着得到她了，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和我联手吧，让顾真之和他效忠的太岳一败涂地，先生想必也有这样的想法，我现在给红楼做事，就在云门八阕，想通了来找我，哦，这孩子叫许芸辉，云门门主，有事找她也行”，顾真微留下一番话离开了。
裴世南一直站在院中，先生说线性的精神做事最容易成功，但也最容易作茧自缚画地为牢，自己真是作茧自缚了很多年啊，难道要换个地方再画地为牢？顾真微，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连着三天赶路，离开洛阳差不多已经七百多里，郑炎一直感觉不错，直到一个时辰前遇见了这个一脸苦兮兮的老头，
“您这么大一个人了出门都不带钱吗？平常下馆子喝花酒敢情都是赊账啊！您要不随便找个学政借点算了，我的银子只够来回，想路上买点礼物都不大够，而且您也知道我没什么面子，和人家借肯定是借不出来的”，郑炎一脸情真意切感同身受。
祭酒大人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妻管严”，可茶棚老板正抱着一根擀面杖站在旁边面色不善地看着，又立刻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轻轻扯了扯郑炎的衣角，像个犯了错的老小孩，神情几近传神，郑炎看在眼里哀叹一声，看来平时的戏园子还真没白去，无奈只得掏钱，随口问道“多少？这老头都吃了什么？”，
茶棚老板展颜一笑得意说道“诚惠五两银子，一根三百年何首乌切碎了和一只阳月阳日出生的金羊羔，又喝了一斤六百年的青蛇药酒，都是咱家的拿手菜，这价实在，别处找不到”，
郑炎看了一眼凉席搭起的茶棚，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不多，也就你们这儿偏僻，要是搁了郡城怎么也得百两银子，我身上的不够，去取包裹，稍等”。
老板拿擀面杖轻轻敲着自己宽实的肩膀，和祭酒大人一起看着已经骑马跑远的少年，片刻后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平静说道“老头，怎么办？”，
祭酒老头捋着胸前灰白胡须点头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老板，你将来能成事，能成大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着抬腿狂奔而去，
老板一个愣神，刚才还可怜巴巴懦弱不堪的老头已经跑出去很远，这速度两条腿肯定是追不上了，赶忙招呼伙计拉骡子过来，伙计大张着嘴还没有合上。
郑炎纵马跑出二十多里才停下，看了看身后没老头的影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不该好奇跟茶棚伙计离开驿路，好奇害死猫，谁知道这老头跟上自己要做什么，每次他看似刻意做什么事绝对都是大事，他这个层面的大事，随便一个都能让自己喘不过气，
“你真以为这一路暗地里有人护着你？”，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响起，
郑炎一拍脑门，转头看着正大喘气的老头无奈道“皇子的命我早就认了，况且我是死是活和您没什么关系吧？您不用待在学舍讲课吗？会被扣俸禄的”，
祭酒大人揉着老腰白眼道“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嘛，连假都没请就追出来了，你要是死了我心魔难消，将来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郑炎无奈道“不就是一身气运嘛，就当送你了，多大点事儿，这都几年了还念叨，要是觉得亏欠就把骗我的那些文玩孤本都还回来就行了”，
祭酒大人皱着雪白的长眉一脸不情愿，想了想抬眼说道“你被人给盯上了，这一路肯定有危险，我护送你来回，就当两不相欠，知足吧，我齐冠素堂堂大周祭酒，亲自给你当护卫打手，你爹都没这儿待遇，我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
郑炎瞪眼道“拉到吧，这些年我还不知道你，洛阳呆闷了想出来散散心，还能趁吃趁喝，祭酒大人，您换个人去折腾吧，我已经做不成您的棋子了，将来有个荣华富贵就行了，也不会想什么改变潮流接济天下，放心，我会安安生生做天道的一份子，绝不捣乱，您看我这资质条件也不是那种能成事的人，是吧，回去吧”，
祭酒大人抓住马笼头，苦哈哈地说道“我知道，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大爷爷真没给你派护卫，宗人府那两个人等你再走五百里就会回去，到时候那些人就会跳出来找你的麻烦，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只缺一把钥匙？莫定风那个老抠只帮你开发了体质没帮你遮掩气息，你这身体是修行双修法的上佳炉鼎，采阳补阴就更别说了，你家里不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吗？你忍心看着她们改嫁他人？还有那个叫邓楠的家伙，上次放过你只是因为在洛阳，他又挺忙的，等他办完事可以无所顾忌的时候肯定要来找你，你真愿意去天上做那个狗屁雷童？天人永隔懂吗？”，
郑炎一脸狐疑，摆手说道“等等，我刚才听你说‘那些人’，那些人是谁？还有那个邓楠真是天上下来的？”，
祭酒大人抱臂一脸得意，郑炎犹豫了一下从马上下来，
“你怎么不问那些双修的？难道说你其实是愿意的？”，老头又开始原形毕露了，
郑炎把马放到路边的田垄上吃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和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谈双修炉鼎谈采阳补阴，还真是为人师表”，
祭酒大人一屁股坐下，转身趴在田垄上找着什么，片刻后欢呼一声，手里多了一根结满大豆角的秧蔓，其实也不能说是大豆角，郑炎看了看好像是一种水果，祭酒大人摘下一个扔到空中，果荚自动展开两半，又分离出四颗葡萄大小的绿色果实，果实皮肉核快速分离，四块果肉自动进到祭酒大人嘴里，老头便只剩一脸享受。
精神力和神识有些相似，但绝不相同，首先是来源，一个来源于意识，一个来源于神魂，然后是表现形式，神魂通过修炼肉眼可见，神识便也可以笼统地划到可见一类中，但意识和精神力始终不可见，但确实又存在，或许只是凡人能力所限，也可能是大道限制才看不见，或许是另外的形态。
刚才祭酒老头剥果荚果皮果肉所用的都是精神力，当然神识也能做到，只是要艰难的多，也很难做到这么精细，精神力可以操控一切其能力范围内的东西，比如土石草木生灵等等，而神识要想像精神力一样操控，首先*控的物体必须带有灵性，然后操控者还要掌握物体内部的构造，比如法宝，还要借用到真元。
精神力很玄妙，如果不是因为它不能帮助人掌控“道”，现在或许早被人们趋之若鹜了，关键也很耗费时间精力，也有很高的资质要求，郑炎对这个东西就不行，颖月心洛很厉害，有时间也会修行，只是作为一个辅助手段，府里的账房先生高兴和妻子牛兰就都是这方面的高手，郑炎见过高兴把一个玄机锁就这么凭空眨眼间拆成一堆零件，夫妻俩是这个老头的师侄。
“包括玄都在内，老夫到现在为止共收了八个弟子，本来你应该是第九个，多好的一个数，可惜不识货，求我，求我就收你”，老头很无良，一副欠扁的嘴脸，
郑炎梳理着马身子，只是很无所谓地看了老头一眼，老头哼了一声靠在田垄上，“你那是什么眼神？就好像是说‘跟着你学读书吗？’，无知，精神修行不行，老夫在还丹修行上好歹也是天阶修士，已经度过一次天劫了呦，比你那个倒霉爷爷只高不低呦，好吧，打架确实比他差些，你们郑家都是莽夫，变态，什么事都喜欢动拳头，有意思吗？不就是比别人壮实点有一膀子力气吗，你还不错，在国子监宗学打架虽然多些但都不是主动挑事儿，...放心吧，这次肯定不是打你的主意，确实是心魔作祟，去年渡天劫的时候才发现的，大爷的，仔细想想还是被莫定风和许联珠这两个老东西给算计了，有什么呀？反正老子本来也是要站这边的，只不过现在没了余地而已，不行，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得算计他们一回，你说把他们那几个传人弄废了怎么样？”，
马在田垄下大口吃着草，尾巴甩来甩去，这个时节牛虻在拼命，牲畜最难受，一不留神老头被马尾巴抽了一下，结结实实抽在了脸上，老头满脸通红。
眼看快近中秋，田野里已是光秃秃一片，麦茬也已经被人们收拾了一遍，不远处水田里还有些深绿色的菜蔬，再远处有着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零星高粱玉米，本来这边可以一年两熟，只是土地肥力跟不上，所以一年只能种一茬，
“这两天可能会下雨，庄稼该抢收的”，郑炎看着远处轻声说道，
祭酒大人正剥着果荚，闻言抬头看了看澄净的高天，又看了郑炎一眼，想了想说道“我小时候求学那会儿整天想着年少成名一朝飞升，所以有些不思学习志大才疏，先生和我讲了一些他听来的事，嗯，老头一辈子都只是炼精化气的境界，现在早已作古；他说修士达到天道境界后要经历三次天劫，第四次才能飞升天界；天劫又分雷劫和心劫，雷劫考验的是肉体精神，心劫考验的是道心，也就是说要想渡天劫就必须打好这些基础，否则就是形神俱灭生死道消的下场”，
郑炎点头，最近二百多年虽然没听说有人飞升，不过更早的零星记载确实是这么说的。
“老头不知道飞升除了自身修持以外还有另外的路子，比如由飞升之人带着，嗯，就是我们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再比如上面有人接引，邓楠，不过以他的修为最多把你的神魂接上去，肉体得舍弃，肉体对一个修士的意义你应该很清楚，毕竟你们郑氏一族在这方面深耕了上千年；舍弃了肉身就像是拔了毛的鸡，净了身的男人，去了上边只能是任人宰割，做个下人而已，一生无缘大道，当然，事无绝对，要想打破限制必须获得一副新的躯体，谁会希望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如何修行有成呢！我当年游历的时候确实也见过有人以神魂和灵体的形态升入天界，你想，最近这千年以来飞升的人寥寥可数，上面肯定缺人，也只有通过这个方法补充，下次那个邓楠来找你肯定会把你的肉体泯灭，然后拘着你的魂魄返回天界，我们人间有他们的信徒，每隔一段时间负责把他们请下来，凭他们自己是做不到的”。
郑炎听着心里很复杂，这都是哪跟哪呀，抢人吗？
“说实话，你的先天纯阳雷火体质也就那么回事儿，不说一抓一大把，十几万个人里出一两个还是没问题的，我们人间有多少人？茫茫多，邓楠看重的是你体质滋养出来的神魂，哦，雷童比下人的地位稍微高些，相当于半个充门面的护院。我知道你肯定不愿舍弃肉身跟着那家伙去，和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你有危险，需要我路上护着你，另外我出洛阳的时候有两方人找到我，一方希望我顺水推舟把你送走，什么不做也行，毕竟邓楠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另一方说让我大摇大摆地护着你，表明我站在你这边，对了，现在那些涉足双修采阳补阴的家伙们中间流传着一个说法，在去宝月城的官道上有一头肥“羊””。
郑炎再不关心俗事也知道一些朝堂的隐秘，那些想着把郑氏宗族彻底赶回族地的人就不说了，肯定希望自己这个宗族代言人早死早投胎，当然他们不敢真杀人，但是使点手段让你堕落低迷还是能做的，借刀杀人也行；至于那些希冀做出祭酒老头支持自己假象的人，应该是摘丘司宗人府和那些影子砥柱，他们希望皇子们彼此争斗，去争那个位置，养獒就在于此，不希望看到哪个皇子明哲保身早早退出，这就是皇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