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忆起童年旧事,一时兴起,便走出华府别院,凭着记忆去寻那条小河。
徐云记得那条河离别院并不算近,但是实际上出门没走上几步路,便到了河边。小河附近并没有一个孩童在玩耍嬉戏,和二十多年前相比,冷清了许多。徐云轻轻地踏上已经结冰的河面,在心中暗笑道:“虽然少了些吵闹的幼童,不过这条河依然是老样子。”
忽地,徐云瞧见一人,神色匆匆地从河边而过,而那人的身形样貌,略为眼熟,似乎就是昨日在易水阁所见到的落魄书生模样的全成空。一想起全成空昨日在易水阁声压众人,徐云心里不禁警觉起来:“此人怎地会突然出现在此?看他如此匆忙,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此人内功修为极高,却不知是正是邪,若是来此欲对华府别院不利,可是大大的不妙。我且暗中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所为何事。”
由于是在郊外,视野开阔,徐云怕被全成空发现,只能远远地跟在他后面。好在那全成空似乎太过焦急,一路向前疾行,根本不曾回头张望一眼,也就没有察觉自己已被人跟踪。
“我记得再往前走,似乎是一处废旧祠堂,难不成他是要去那里?”徐云见全成空早已远离华府别院,但仍是一步快似一步地走着,在心中暗道。
果然,全成空在废旧祠堂前停下了脚步。徐云远远地望见那全成空似乎是在对着祠堂作揖,然后便走了进去,似乎那祠堂里也有人在。
徐云微提真气,大步上前,几个起落便绕到祠堂后面,然后纵身跃起轻巧地落在祠堂屋顶。那屋顶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可他踩在上面,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徐云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子,仔细查看四周,见祠堂外并无他人,便探听起祠堂内的动静来。
“全公子,你与我兄弟三人约在十六见面,我兄弟三人应承了。可你昨晚又突然变卦,改在今日把我兄弟三人约出来,你就这么着急来送死吗?”徐云不知与全成空说话之人的样貌,但听起来似乎是个颇有底气的中年男子。
“晚辈当日与三位前辈约在十六见面,是因为晚辈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故意延长了时日。如今晚辈心愿已了,便想早日领教三位前辈的竹棒三星阵。”全成空道。
徐云一听到“竹棒三星阵”,不禁心中一凛:“这‘竹棒三星阵’乃是丐帮‘河北三丐’,李大、李二和李三,三兄弟的绝艺,难不成方才与全成空说话的,便是李氏三兄弟其中一人?传闻这河北三丐为人侠义,好打抱不平。从两方方才的对话来看,八成是三丐主动提出要与全成空比武决斗。难不成这全成空真的做了什么恶事,被三丐盯上了么?”
正在徐云思索之间,全成空已与河北三丐走出了祠堂。徐云见有人出来,又把身子伏低了些,紧贴着屋顶瞧向下面四人。
只见那全成空独自一人站在一边,而李氏三兄弟各执一根竹棒站在全成空对面。
全成空向河北三丐抱拳施礼道:“当日晚辈一时酒后失言,折了三位前辈的面子,着实是太过失礼。但三位前辈既然不肯接受晚辈道歉,原谅晚辈,那晚辈只好斗胆与三位动手了。晚辈自知不是三位前辈的对手,若是比武输了,任凭三位发落,晚辈毫无怨言。”原来全成空前些日子在酒楼喝醉酒后,说了一些嘲笑河北三丐的话。恰巧当时河北三丐也在,听了全成空的话后,怒火顿起,便当着众人的面向全成空提出决斗,于是才有了今日徐云所见到的一幕。
“全公子既然敢来赴约,便是有信心胜我兄弟三人,公子不是说拿下我兄弟三人易如反掌吗?来来来,且与我们斗上一斗,让我们看看你这个后生究竟有多厉害!”李氏三兄弟中为首的李大道。
“既然三位前辈如此咄咄逼人,那晚辈只能得罪了!”全成空话音刚落,那河北三丐却早已抢先站定位置将全成空围在中央,同时举棒向他打来。那全成空并无兵刃,面对着长长的竹棒,在一开始便陷入被动,无法施展近身功夫还击,只好频频挥掌,疲于应付三丐的竹棒。
徐云见三丐如此不讲究规矩,心中既觉得有气,又觉得好笑:“这三丐因为全成空酒后失言,对其不敬,便要与他比武决斗,显然是极好面子之人。但是如果他们三兄弟一直是这样与人交手,丝毫不讲规矩道理的话,想让别人尊敬他们,可是难上加难啊!”
徐云又看了一阵四人的打斗后,在心中暗道:“这三丐的阵法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就好像三条竹棒是一个人使得似的,要破这阵法还真不容易。那全成空手中没有长兵刃,无法阻碍三人的步法,像被困在笼子里一般被动挨打,显然是要输了。”他虽已看出胜负之势,但并没起相助全成空之心,只是静静地趴在祠堂屋顶,默不作声。
那全成空又苦撑了一阵后,大喝一声,两只手突然握住李大打来的竹棒,用力一搓,将竹棒从李大手中夺了过来。与此同时,李二和李三的竹棒早已赶到,纷纷打在全成空膝弯处。那全成空站立不住,便跪倒在雪地上。李大见了赶忙上前将全成空手中竹棒踩在脚下,李二和李三则将各自的竹棒压在全成空身上,不准他起身再战。
“全公子,我们兄弟这竹棒三星阵如何?公子能否易如反掌地打败我们啊?”李大站在全成空身前大笑着说道。
全成空颤抖着身子道:“士可杀不可辱,你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全某人今日既然败给河北三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似你这般羞辱人,不是好汉所为!”
那李大听了全成空之言,微一愣神,随即示意李二和李三将竹棒移开,俯身将全成空扶起道:“全公子,你快起来。真是对不住,我们兄弟是粗人,不懂什么杀什么辱的。只是觉得赢了你,总得威风一下,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还请公子别放在心上。”
那全成空见李大忽然没缘由地换了一副嘴脸,顿生疑惑:“前辈这是何意?”李大哈哈大笑道:“和全公子讲实话吧,咱们的比武日子若是在十六,自然没的说,只有打。可是公子突然把日子提到今天,那咱们的比武就不能只有打了。”全成空依然没有听明白李大的意思,继续问道:“晚辈还是不懂,这比武的日子定在哪一天,还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李大掏着耳朵道:“今日的比武,一来呢,当然是因为公子在众人面前贬低我兄弟二人,我们兄弟得打倒你,出口气;二来呢,就是想验验公子你的功夫究竟如何。”
全成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今日的约定,难得不是生死相搏吗?”李大笑着道:“什么生死相搏,那只是说给他们外人听的,省得别人看不起咱们三兄弟,觉得咱们太草包,被人欺负到脸上都没啥表示。讲讲罢了,作不得数的。”
全成空摇了摇头,大笑道:“原来是三位前辈来消遣全某来了,亏得全某还把今日的比武视作最后一战,极为重视,原来三位前辈只把它视作儿戏罢了。”
李大嘿嘿一笑道:“公子难道不想知道我们为何要试你功夫吗?”
全成空一甩衣袖道:“不想!”言罢便转身欲走。
李大拽着全成空的左臂道:“全公子,我看你的功夫不错,为人也好,想邀你做件大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全成空道:“前辈,对不住了,全某对前辈所谋之事并无兴趣。”
李大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怎么就不感兴趣了?我邀你做的事,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啊!后天,在易水阁——”
“什么,你刚才说‘易水阁’?”全成空转向李大高声问道。
“啊,是啊,后天是正月十五,易水阁和大名府城里一样都要搞花灯会。我们得到道上朋友的消息说,契丹狗皇帝的弟弟梁王耶律隆庆会微服来到易水阁玩儿,所以我们联合了一些人打算在易水阁杀了那个耶律隆庆,把花灯会变成杀狗会。”李大异常激动地对全成空说道,“你想啊,那个耶律隆庆曾经带兵杀了咱们大宋成千上万的军民,咱们要是能割下他的狗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样,全公子愿不愿出一份力啊?”
全成空摇头道:“我对此事确实不太感兴趣,前辈另请高明吧!”
李大死死拽着全成空的手臂道:“不行,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绝不能让你走!”说着,李大便已用双眼示意李二和李三,让他二人上前抓住全成空。
全成空见势不妙,便倾全力用右掌打在李大的双肩。那李大觉得肩膀好似被上百根银针扎了一般地疼痛,不得不松开了双手。全成空趁机在李二和李三两兄弟赶上来抓他之前,疾步跃出,面朝河北三丐,倒退着离开了祠堂。
那李二和李三不会轻功,看全成空逃得远了,便不去追赶,失落地蹲在李大身旁。
李二见李大坐在地上,不停地揉着肩膀,便急切地问道:“大哥,这小子给你下狠手了?”李大叹口气道:“是啊,咱们本想拉着他做大事,没想到他竟然不领情,还打了我两掌。”李二破口大骂道:“那个****的,下次让我见到,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儿!”
李大摇头道:“不行,咱们和那么多人交过手,我这手里的棒子啥时候被人夺去过?他能把我手里的竹棒抢走,看来他的功夫比一般人要高上许多,单打独斗的话,咱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咱们三个若是没有三星阵的话,想抓他啊,难了些。下次你见了他,别急着和他动手,得先告诉我和老三,然后咱们三个一起找他比试,才有胜算。”
李二和李三听了,都觉得有理,便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那李大说完话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从远处传来铺天盖地的狗叫声。李大勉强着站起身来,向狗叫之处大声喊道:“你奶奶的,狗王,你怎么才到啊?”
只见一个五官清秀的光头男子领着一群野狗向着李氏兄弟狂奔而来,边跑边高喊着:“啊,李大哥,我先给狗儿子们找了些吃的,然后就赶来了啊!怎么样,那小子愿意来不?”
“他不愿来!”李大心有不甘地说道。
“妈的,这臭小子!那你为啥不把他抓起来,他要是把咱们的计划泄露出去,咱们就干不成大事了!”狗王跑到李大面前,停了下来。随着他一同停下的,还有他的一群“狗儿子”——这一大群狗,少说也有百十来只。
李大无奈道:“抓不住他啊,咱们功夫不到家。要是有你的狗儿子在的话,咱们就不用愁了,你说说你,也不早些来。”
“我这不给他们找食吃么,要养活他们,我也不容易啊我,这下雪天的……”
忽地,狗王见有几只狗冲着祠堂顶龇牙狂吠不止,便不再言语,噌的一下蹿上屋顶,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但是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正当狗王要跳下去的时候,他突然瞥见屋顶积雪上有一处凹印,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那里躺过一样,不禁心里一惊,冲着下面大叫道:“李大哥,刚才这屋顶上趴着一个人!咱们的大事,怕是还有外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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