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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千面人初露真面目,吹笛人二探石中牢

    

    雨后的药王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叶子的气息混合的芳香。

    一名少女扶着一名老者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在二人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只灰色的大狗摇着尾巴在树根处乱嗅。

    “苍术,你慢些跑,小心遇到蛇!”少女喊道。

    那只叫苍术的狗听见少女喊它,便抬起头望着她“汪汪”叫了几声。忽然苍术皱了皱鼻子,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一下子蹿进树丛里不见了。

    “唉,又不听话了。”少女嗔道。

    “一只狗罢了,管它那么多干嘛。”一旁的老者嘿嘿一笑,旋即又咳嗽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不远处,传来了苍术狂吠之声。少女听见狗叫声,脸色微变道:“不好啦,爷爷,一定是出什么事啦!”说着她便撇下老者循声跑去。

    “唉,狗比爷爷重要啊,臭丫头!”老者摇摇头,颤颤巍巍地跟了上去。

    “爷爷,这里有具无头死尸!”老者听见孙女的话,慌忙加快了脚步:“你别动!我这就来!”

    少女见老者赶了过来,便起身站在一旁。她瞥见苍术叼着个人头跑了过来,惊道:“快放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苍术见主人发怒,耷拉着耳朵把人头放在那具无头死尸旁边便伏在少女脚边不动了。

    老者慢慢蹲下拿起人头仔细看着切口道:“是被刀割下来的,而且那使刀的人功夫似乎很高。”少女道:“功夫很高,那会是谁啊?”老者道:“随随便便就在药王山杀人,还不知会我一声,除了罗刹山庄的人还有谁敢?小会,以后凡是罗刹山庄的人登门求医,一概不见了。”

    “哦,知道了。”少女说道。

    原来这老者便是药王山的主人药王孙明堂,而那少女便是药王相依为命的小孙女孙百会。说起来药王的子女也有不少,只不过他们耐不住山中生活清苦都离开了药王山,最终却只剩下了孙百会还留在药王身边。

    偌大一个药王山只剩下爷孙二人和一条狗,这样的生活自然是极为无聊平淡——尤其是对孙百会这样的十六七岁的少女来说。于是,这突然出现的无头死尸其实让她心里激动了好一阵子。

    孙百会望了望四周,见山顶似乎还躺着一个人——或者一具尸体。她兴奋地指着山顶喊道:“爷爷,你快看,那里还有!”

    孙明堂抬头瞧了瞧说道:“你去顶上看看吧,我是走不动了。”说罢他低头又研究起尸体来。

    “好!”孙百会笑着向山顶跑去,苍术也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这人背脊向上躺在地上,看打扮,应该是一个男人。孙百会蹲下来将人翻了过来,仔细地检查。

    “似乎还有呼吸,又好像……没有。”她喃喃自语道。

    孙百会解开这人衣衫,发现他的脖颈处似乎起了一层皮。“是被雨水泡的么,伤口处的皮都翘起来了。”她皱着眉盯着这人的脖子心想,“不对,脖子上……没有伤口。这个看起来……看起来好像是蛇蜕皮一样,人难道也会像蛇一样蜕皮么?”一想到蛇蜕,她就全身发痒。虽然她天天泡在药材堆里,但还是觉得蛇蜕很恶心。

    孙百会大着胆子扯了扯那层已经翘起来的人皮,发现下面还有一层完好无损的皮肤。“这人真的和蛇一样!”孙百会觉得恶心便松开手不想继续撕那张人皮。

    “听爷爷说,江湖上有的人会用一种东西变换自己的容貌,那种东西似乎叫‘人皮面具’,莫非这个人脸上戴着的就是那东西吗?”孙百会一想到人皮面具,又好奇起来,便伸手继续撕那张人皮,慢慢地将它揭了下来。

    要说男人,孙百会见过上百个,那些来药王山登门求医的,大多是些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男人,可她从没见过长得这样俊俏的男人,不禁看得痴了。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俊俏的脸,一个男人竟然会生得朱唇玉面,楚楚动人。他那一对凤眼,两道剑眉,不加一丝英气,反倒更添了几分妩媚。

    “他比我漂亮。”孙百会痴痴地看着这个人心想。

    孙百会呆呆地看着,直到她的眼帘里闯进了一团灰色的事物。她抹了抹眼,仔细一瞧,原来是苍术凑到男人身旁舔起他的脸来。

    “啊呀,苍术,你做什么!”孙百会嚷着推开苍术,用手擦着男人脸上的口水。男人的脸很烫,似乎是在发烧。

    发着烧……他还活着!

    “爷爷,爷爷!这个人还活着!”孙百会站起身来,冲着药王孙明堂大声喊道。

    孙明堂一听还有活着的人,便把手中人头一丢,向山顶走去。

    “风寒罢了,死不了人,咱们回去吧。”孙明堂瞥了一眼道。

    “回去?这个人在生病呢,我们不管他啦!”孙百会急道。

    “他手里还握着刀,很明显下面那个人就是他杀的。敢在药王山杀人,我说什么也不给他看病,咳咳咳。”

    “好,那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你还从没给人看过病吧,你确定你能治好他?”

    “当然能,他就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好吧,好吧。那你自己把他扛回家吧,咳咳,我先走了啊。”孙明堂说着便转身走了。

    “臭老头!”孙百会心想。

    等到孙百会把男人弄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她回忆着爷爷平日里教给自己的药方,煎了一服药喂给男人吃。

    夜已深了,孙百会还没入睡。毕竟她之前从没给人开过药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过了一阵,她见男人的烧渐渐退了,才迷迷糊糊地回屋就寝。

    第二日一大早,孙百会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看自己的病人。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孙百会见男人醒了过来,笑着道。

    男人看着女人的大眼睛,不好意思道:“我很好,谢谢你。”孙百会道:“你不知道,你昨天烧得很厉害呢,一会儿我再煎服药给你吃。”说着她便想离开,毕竟刚起床,样子不会太好看,还是洗漱一下比较好。

    “不用了,我想我应该没事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我先走了,多谢你的照顾。”男人起身道。

    “你要走了?”孙百会怅然若失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得知这个男人要走了,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我叫马麟。”男人道。

    “我叫孙百会,以后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再来药王山找我。”孙百会眨着眼睛道。

    “我记住了,谢谢你。”马麟笑道,“告辞了。”

    孙百会望着马麟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样,你那个病人治得怎么样了?”孙明堂也起床了,他慢慢走来,见孙女站在院子里便随口问道。

    “他走了。”

    “哦,干得不错嘛。那你站在院子里干嘛呢?”孙明堂又问道。

    孙百会没理他,只是痴痴地望着远处。

    “他说他叫马麟,我的第一个病人。”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着。

    罗刹山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铁罗刹鲁山岩的死,似乎没给山庄带来什么影响——除了需要给黑铁阁重新找个主人。

    “大小姐在吗?我是洛同,来取钥匙的。”

    “是洛同啊,进来吧。”罗琴停下弹琴的手说道。

    “大小姐。”洛同进屋对罗琴笑道。

    “洛同,我问你,你昨日怎么没来取钥匙?还有钉子他人到哪里去了?”罗琴边从怀中摸出钥匙便问道。

    “大小姐,这件事我也就不瞒你了,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洛同搓着手说道,“钉子和鲁山岩其实都是咱们山庄的叛徒,他们和外人联起手来想要毁了咱们山庄。我昨日跟着虞爷去抓叛徒去了,所以就没顾得上到你这儿取钥匙。”

    罗琴将手中的钥匙向洛同掷去道:“你胡说!鲁叔叔和钉子怎么会是叛徒!虞叔叔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这个……大小姐,这件事其实是庄主亲自下的命令。”洛同拾起地上的钥匙道,“既然我已拿到钥匙,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等等,你先别走,我还有事情要问你!”罗琴大声喊道,可是洛同好似没听见一般,离开了木屋。

    “小姐,你要问他什么啊?”罗琴的婢女问道。

    “我只是想问问他,叛徒……叛徒抓住了没有。”罗琴流着泪轻声说道。

    洛同紧紧攥着手中的钥匙,快步奔到关押着吴仁易的罗刹苦牢。他望着那块镶嵌在山崖上的铁板,心便嗵嗵直跳。他将门锁打开,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才将那铁门拉开,那股污秽的气息便又冲了出来。

    “进门处有台阶。”洛同望着前方黑黢黢的一片,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

    “终于来了啊,这次可让我等得够久的。”石牢深处,熟悉的声音传来。洛同听着这句话,全身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不说话?换人了吗?”那个人还在讲话,同时洛同还听到了铁链刮过石壁的声音。

    “喂,你带吃的没有,别总记得打我不记得带吃的来啊。”

    “没有,吴叔叔,我忘记带了。”

    “你少跟我套近乎,要打就打,不打就赶紧滚,少在这烦我。”

    “吴叔叔,是我,我是麟儿啊!”假扮成洛同的马麟带着哭腔在石牢中喊道。

    “麟儿,你是麟儿?我不信,你别想骗我。虽然我在这石牢里困了好几年不见天日,但我人可没变傻。”吴仁易道。

    马麟见吴仁易不认他,有些无奈:“吴叔叔,我真的是麟儿!要不你考我,你随便问我什么都行,你看我能不能答得上来。”

    吴仁易道:“好,那我就问问你。我问你,你义父是谁?”

    “天王帮帮主王冠儒。”

    “嗯,这个太简单了,江湖上的人应该都知道,我得换一个。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李春娘。”

    “她的绰号是什么?”

    “千手千面。”

    “那她的绝活是什么?”

    “下毒、易容和暗器。”

    吴仁易略一迟疑,又接着问道:“除了你师父,还有谁授过你武功?”

    “除了师父,还有义父和你教过我。”

    “都教了你什么?”

    “义父授我内功心法,你教我马家阎刀。不过马家阎刀更多的是我自己照着刀谱练,你更多的是授我应该如何与人交手。”

    “哈哈哈,好哇,好!”吴仁易大笑道,“你果然是我的麟儿,哈哈哈哈!”笑声不断在石牢中回荡,还夹杂着铁链晃动的哗哗声。

    “吴叔叔,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吧。”

    “不忙不忙,你先别走,我问你,你怎么进来的?咱们的人难道打到罗刹山来了?”

    “没有,我是乔装混进来的。”

    “乔装啊……你自己一个人吗?这太危险了,你快走吧!”吴仁易的语气变得关切起来。

    马麟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睛道:“不管这里是刀山火海也好,是龙潭虎穴也好,我绝不走!吴叔叔,你知道吗,我多次跟义父提起营救你都被他拒绝了,这一次义父突然同意我来救你,还派了不少弟兄聚集在耀州作后援,连孔长老都到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吴仁易喜道:“哦?是帮主同意的?那你和我说说,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怎么想到来惹罗刹山庄了?”

    马麟道:“我近来一直在外面四处游历,没在总舵待着,也不知义父都在筹划什么。不过有一件事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是略有耳闻。”

    “何事?”

    “大概三四个月前,义父带着八个人去了白云峰,和张方洲打了一架。”

    “结果如何?”吴仁易急切地问道。

    “义父和张方洲据说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能胜上半招。不过总的来说,咱们天王帮还是输了。虽然白虎一开始打败了张方洲的几个徒弟占了上风,但是一个徐云抢走了所有人的风头。他打伤了白虎,挫败了杨沐和李度航二位长老联手,而且最后还逼得李长老自杀了。”

    “什么?李长老死了?”吴仁易惊道。

    “是,我想可能是老人家心里有气,打输了一时没想开就自尽了,他平常不就是这样的脾气么。”马麟道,“他这么一死,杨长老心中难过便也就离开了天王帮,不知去哪里了。”

    吴仁易长叹一声道:“这样说来,帮里的长老只剩下温禁还有孔无休了。一下子损失两位长老真是有些伤元气啊。”

    马麟道:“吴叔叔,温长老已经去世多年了,现在是由原滁州分舵的舵主钱不易担任长老。”吴仁易道:“什么?那个胖子做长老了么?若是我当时人在帮中,定不会让他来接温大哥的位子。唉,这么说来当年的帮中五长老,去了我只剩下孔老弟一个了?”

    “是。”马麟听着吴仁易的话,不禁有些伤怀。

    “罢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现在可有下一步的打算没有?”

    “嗯……说实话我在进这石牢之前并没有什么打算,只是想先进来看看你。不过我现在有计划了,我想先给你拿些吃的来,等你吃饱了,咱爷俩就离开这罗刹苦牢,联手杀出罗刹山庄去!”提到杀出罗刹山庄,马麟顿时觉得胸中豪气万丈。

    “胡闹!我平时都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你现在的想法简直和你师父是一模一样,都是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这就是你的计划吗?老大不小的人了,就琢磨出这么个计划来?你是用屁股想出来的计划吗?”吴仁易怒斥道,“我现在每日受人折磨,哪有力气陪你杀出罗刹山庄?你听好了,帮主既然派帮中弟子来到耀州,就不是要你一个人在这瞎胡闹!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我被关在此处,那么下一步就是快些和孔长老碰头,寻求弟兄们的帮助!如今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小心没救出我反倒把你自己的命搭进来了!你听清楚没有?”

    “是,麟儿记住了。方才是我一时昏了头,那么做的确是太鲁莽了。我会去找孔长老商量事宜的。不过因为之前出了一些状况,我杀了山庄里的人,也不知能瞒罗司正他们多长时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可能会尽早行动,不知你的身子行不行。”马麟道。

    “行,怎么不行!你难道忘了你吴叔叔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吗?”吴仁易大笑道,“罗司正那个孬种怕铁链石牢困不住我,在给我的饭菜里掺了药粉,让我没法运气,所以我才像个畜生一样被他圈在这里。你去给我弄些好吃好喝的来,要不了多久就恢复个七八分了!哎呀,一想到能吃正常的饭菜,还真是饿得不行了。快,你快给我弄些馒头什么的过来!”

    马麟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给你拿,这就去给你拿!”

    “唉,我真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啊,麟儿!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鬼地方了。”马麟转身正要离开石牢时,吴仁易感慨道。

    “吴叔叔……我……我来迟了……是我对不住你……”马麟流着泪立在原地,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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