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他的称谓本来是“太清道德天尊”,不过此公在转世轮回,马上就会修成正果的时候,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睡过了头,一直在娘肚子里呆了七十多年,结果一出生头发胡子就全白了,于是得到了“老君”的雅号。
太上老君注重养生,平时遛遛牛炼炼丹,顺便利用炉火打造几件兵器活动活动筋骨赚点外快,并且十分抢手,神仙们都以拥有老君造的兵器为荣。世间有传闻,太上老君乃是盘古的化身,因此神仙们视为开山鼻祖,甚得人们的尊重,连玉帝都让他三分,有什么事都要跟他商量商量。
太上老君住的地方离凌霄宝殿不算很远,府邸也不是很奢华,院落外有几间茅草房,丹炉冒出的青烟混合着新鲜的牛粪,让空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给天宫增添了一缕醉人的乡村气息。
老君对悟空的来访表现得很冷淡,略略客气了几句,推说丹药即将出炉,丹房里离不开人,端茶送客了,在转身的一刹那,悟空却发现老君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
出得府来,太白金星有点尴尬地说道:“这老君,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可不是这样!悟空,你别在意,他今天可能真有事儿!”
悟空笑了笑:“没什么,人上了点儿年纪,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更别说还是仙道至尊!那么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按顺序,到三十三重天,元始天尊那儿吧!”太白金星说道。
“他们不是哥仨儿吗?怎么不住到一起,没事儿一块儿喝喝酒聊聊天,多好!”悟空笑嘻嘻地说道。
“这个嘛,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吧!”这孙悟空说话不着四六,太白金星也很头疼,“悟空,这元始天尊可不太爱开玩笑,你去了可要掌握点儿分寸!”
“知道知道,不就是不说话嘛!”悟空笑眯眯地看着太白金星,“凡事有你老倌儿支应,俺老孙决不开口就是!”
出乎意料,元始天尊对悟空十分热情,不但留二人吃饭,还请来了四帝作陪,龙肝凤髓玉液仙果流水般上来,把酒交谈相言甚欢。临走,四帝还凑了一副金盔金甲送与悟空作贺,喜得悟空连连称谢。
从元始天尊那儿出来,太白金星说道:“悟空,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先到舍下小住,待明日再行拜访吧!”
“那个灵宝天尊那儿就不去了吗?”悟空笑嘻嘻地说道,“要是以后这老儿挑我的理怎么说?”
“这上清喜欢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时也不知在哪儿。”太白金星苦笑,“何况他老人家也不喜见客,咱们就不必去打扰了!”
“理解理解!要是我,也会闭门谢客!”悟空呵呵笑着,“好吧,就到府上叨扰一晚,你住在哪儿?”
“你这猴子,也太过尖酸刻薄!”太白金星摇了摇头,“我就在蟠桃园不远的地方,不过,你可千万别打那些桃子的主意啊!”
“蟠桃园?”悟空愣了愣,“那是什么地方?”
“跟我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太白金星笑了笑,带着悟空向回走去,不一会儿,一大片桃林便呈现在二人面前。
蟠桃园里似乎不分四时,只见那桃树有的娇羞滴滴含苞待放,有的粉蕊楚楚才露芬芳,有的灼灼欲燃争奇斗艳,有的青果葱葱凝肌带绿,更有的红艳灿灿映日醉颜。微风吹过,花果轻颤异香扑鼻……
悟空呆呆地望着桃林,心底蓦地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中只见一少女身着五彩华衣在花雨中翩翩起舞,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整个园林——这一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切……
太白金星微微一笑道:“悟空,咱们走吧!”
悟空如痴如醉浑然不觉。
太白金星只道是猴儿天性,上前扯了扯悟空的衣袖说:“你这猴子好生无脸,怎么说也是成了佛的人了,怎么眼里只见得几枚桃子?快走快走,这桃子吃不得!”
悟空如梦方醒,喃喃道:“这就是蟠桃园么?”
太白金星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大的门楼呵呵笑道:“你这猴子,眼中只有桃子,却不见这好大的去处!”
悟空定睛一看,果然有一门楼雕梁画栋,甚是气势,上书“蟠桃园”三个大字,不由得哑然笑道:“都怪老孙眼拙!不过,这桃子为什么吃不得?”
“这儿是王母娘娘的私产,没有王母的同意,连玉帝都轻易不得进!”太白金星微微笑了笑。
“王母娘娘?”悟空想了想,“这王母跟玉帝是什么关系,这玉帝竟然如此怕她?”
“不是怕,是尊重!”太白金星苦笑,“玉帝掌管天下男仙,王母管女仙,俩人算是同僚吧!”
“好家伙,我还以为玉帝惧内呢!”悟空松了口气,“那就是说,我要是吃几个桃子,这玉帝管不着吧?”
直觉告诉悟空,自己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少女的画面,跟眼前的蟠桃园有关,既然蟠桃园是王母娘娘的,那么会不会跟王母有什么关联?这要是王母跟玉帝再有点儿别的关系,那就令人头痛了!
“那可不行,这王母可是不好说话!”太白金星认了真,一脸紧张,“你若想吃,等到蟠桃会吧,今年已经开过了,只有等来年了!”
太白金星也不确定悟空是否有资格参加蟠桃会,反正先拿话稳住吧,至于来年,那就不是自己的事儿了。
“我这人性子急,咱们且只管眼前吧!”悟空笑着说道,“劳烦老倌儿给引见一下王母如何?”
“这……?”太白金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心中暗骂悟空不知天高地厚,这王母娘娘岂是随便可见的。
正说话间,忽见祥瑞条条,异香阵阵,玲珑之声不绝于耳,数条金龙驾一具车辇飘然而至,四周仙女环侍,脆声叫到:“王母娘娘玉驾垂临,闲者避让!”
太白金星心中一凛,忙躬身唱到:“太白金星恭迎王母娘娘大驾!”
悟空心中一动:这他外公的倒是碰巧,想什么来什么!心里砰砰直跳,不由得伸直了脖子,欲一睹王母芳容。
侍女见状,大声呵斥:“大胆,哪里来的乡村野夫,见了王母不知回避,该打!”
王母娘娘听太白金星在此,在侍女的搀扶下施施然下了车,随口说道:“看着长庚的面子,罢了……”待看清是悟空站在那儿,不禁呆了一呆。
悟空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母,眼都不眨一下,心里却翻腾不已:眼前这女子明眸皓齿仪态端庄,眉宇间透露出几分高傲与冷峻,和梦里的少女竟然十分相像,但气质上却有千差万别,虽然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那少女的脸,却能肯定二者决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她们有没有关系呢?
太白金星觉着不妥,连忙道:“娘娘,这个人是西方过来听封的孙悟空,不知规矩,如有冲撞,万望恕罪!”说着,暗暗拉了悟空一把。
“孙悟空?”王母的脸色瞬即恢复如初,淡淡说道,“天下攘攘,原为虚空,如若能参悟透彻,倒是一场造化,否则,只怕会是徒增烦恼而已!”语气中竟有一丝凄凉。
悟空醒了过来,急忙躬身道:“娘娘天人,悟空失礼,罪过罪过!”
“罢了,你这猴头倒会说话!”王母微微一笑,“怕是看好了这些桃子了吧?”
“求之不得!”悟空两眼放光,夸张地咽了下口水。
王母笑骂:“这猴子却是会跟风,一点儿也不知遮掩!”又吩咐侍女道:“告诉里面的人,只要孙悟空来,不要拦他,随他尽兴罢!”
“谢娘娘!”悟空笑嘻嘻地说道,“不如俺老孙径直在这儿睡了吧,省得麻烦。”
“这泼猴,得寸进尺,随便你吧,叫人给他收拾一间房子!”王母微微笑了笑,吩咐众人,起驾走了。
悟空笑眯眯地向太白金星挥手致意:“老倌儿,俺老孙找到好去处了,不打扰你了,明天来这儿找我。”说着转身进了蟠桃园。
太白金星目瞪口呆,怀疑王母娘娘是不是吃错了东西,竟然把一只猴子留在了蟠桃园。
清风徐徐花香醉人,悟空倚坐在一棵桃树下,呆呆地望着星空,全无睡意。他害怕睡觉,因为一闭眼,那个跳舞的少女就会出现在面前,如此的接近,如此的真实……
她是谁?跟王母有什么瓜葛?
王母娘娘准许自己进入蟠桃园,决不是单纯为了请自己吃桃子,因为大家今天才刚见面,而据太白金星所言,显然王母并不是一个好客的人。
那么,王母的目的是什么?
悟空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间,天色大经亮,悟空缓缓走了出来,见太白金星已经在门口候着,便笑着问道:“老倌儿,怎么站在这儿发呆,为什么不进去瞧瞧?”
太白金星打了个哈欠道:“我可没你那个好福气!怎么样,这一晚没把肚子撑破吧?”
“你看你看,老倌儿忒小看人!”悟空嘿嘿笑着说,“咱大小也算是个斗战胜佛,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要不你跟我进去看看?”
“不必不必!”太白金星慌忙摆了摆手,“你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儿,我可不想惹是非,咱们还是走吧,今天且忙着呢!”
“有劳有劳!”悟空打着哈哈,跟着太白金星走了。
天庭神仙众多,幸得太白金星人头熟络,对各路大仙的脾气秉性心情喜好了然于胸,悟空其实也识得见风使舵,没几天竟也混得相当热络,一律称兄道弟,也不管他们都是什么辈分。
太白金星倒是十分耐心,谁负责什么工作,什么事应该找谁,一一给悟空解释明白。悟空只是嘻嘻哈哈,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拉着他问东问西。
来到末层,只见愁云惨淡,戾气弥漫,让人心惊肉跳,悟空好奇地问道:“老倌儿,那是什么地方,端的吓煞人也!”
“天牢,关邪魔妖神的地方。”
“天牢?”
悟空的心差一点儿就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