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很忙,他辖下有七八个部门近千号人,掌管着灵山近万名神佛的吃喝拉撒睡,还负责一些接待任务,当然都是些普通的神仙,大神仙们自有贵宾通道。这也为他提供了便利,金顶决定打听一下,这个菩提祖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金顶也是当局者迷,忘了神仙们都有共同的特点:无所不知,并且交往的都是大人物!
于是,当提到菩提祖师时,有人含含糊糊地说听说过,好像是道行不小的老神仙;有人模棱两可地说好像在聚会上见过,上古老仙;还有人故作神秘地摇摇头,用手指了指上面,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神态……
这让金顶道人越发惊异:这个悟空不寻常!
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如来几面,就算有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根本说不上话,更无法单独汇报工作,这个,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悟空在柴房呆了足足有一百零八天,就是没有出刀的机会。
胡伯没发话,老牛也不敢开腔,悟空每天东走西逛也很无聊,主动要求跟着砍伐队去看看。灵山是不准伐木的,老牛他们要到另一座山上去,路途挺远。一到山下,老牛就安排悟空到有果树的地方休息,主要是有他在,其余的人就不能安心干活。
直到夕阳西下,众人准备收工,悟空有些过意不去,叫老牛把所有的柴火垛好绑在一起,自己扛了起来奔向灵山,这让众人目瞪口呆。这些人都异于常人,力气自是不必说,小山一样的柴火堆在悟空的身上,根本看不见人,很是滑稽,但当看到柴堆风一般消失,一个个几乎惊掉了下巴。
为了表示对悟空的尊重,老牛他们再也没要悟空干活儿。他们明白,如果悟空出手,这里的人将会无活儿可干,竞争如此激烈,自己整日无所事事,风头让他一个人抢尽,还怎么混下去!
好在没过多久,悟空便调离了这里,升职了!
金顶道人的用人原则是:宁可错用,不可错杀。
如果用错了人,大不了叫他卷铺盖滚蛋就是了,但要是该用的没提拔,这就是大事儿了,基本上可以上升到影响安定团结的高度,对自己的前途绝无益处。
据说悟空的腿脚很是灵光,正好传事房出现了空缺,金顶一核计,把悟空调了过来。
当然,金顶也打着别的算盘:看看这位传说中的老神仙的高足究竟有没有仙缘。
传事房,是类似于“宅急送”的一个部门,还兼着一些接待任务,到这里工作有露脸的机会,要是不小心被哪个神仙看中,基本上前程无忧了。
大雷音寺的聚会很多,除了平常的例会是自己人外,还有各种名目的节庆会,得邀请天上地下五湖四海的各路神仙参加,以联络一下感情。这就需要一些腿脚利索做事机灵的人去下请帖,否则有个闪失,会给灵山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因此,这也是金顶最看重的一项工作。
当老胡和老牛他们听说悟空调到了传事房的时候,虽然如释重负,眼睛里却满是羡慕嫉妒,尤其是老胡,来了几百年了,还是个杂役头子:同样是学徒,差距咋这么大呢!
悟空游历江湖十年,认识的神仙不少。
悟空离开花果山后,四处拜仙访道,希望能得到一些蛛丝马迹。本来那些成名的神仙是无暇理会悟空这种无名之辈的,悟空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打!情形基本都差不多:徒弟东倒西歪几无招架之力,师父大喝一声站了出来,三言两语化干戈为玉帛,然后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不过也有性子急一点儿的神仙,每到这时,悟空总会暗中给对方点儿苦头吃,再假装不敌败下阵来,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自然也就落了个好印象。
当然,这些事儿过后双方都会守口如瓶,绝不再提起。人嘛,话越少朋友越多!
因此,当神仙们在灵山看到悟空的时候,先是惊讶,再就是热情的问候,悟空总是微笑着回礼,决不多说一句话。
也有不认识的,也愿意跟悟空聊两句。想想吧,在一个如此隆重的场合,一只猴子腰里别着把柴刀招呼客人,谁都会感到意外,忍不住调侃一下。
金顶道人也曾觉得不合适,叫悟空把刀放下,悟空坚决不从,金顶只好作罢。听老胡说悟空有一手“千里杀人于无形”的刀法,他可不想试试那柴刀对神仙起不起作用。
如果说之前金顶对悟空的身份还有疑虑的话,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不过如何安排悟空的工作,成了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如果马上重用,会不会招来闲言碎语,影响佛祖在群众中的形象?要是不大胆使用,年轻人怎么能够迅速成长起来?……
金顶思前想后,觉得反正悟空在自己这儿只是走走过场,决定把他先留在传事房,不做具体工作,只需拜访和接待一下重要客人即可——不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悟空又闲了下来。
房间比以前宽敞了些,换成了七八人的通铺,不过陆续有人反映,和悟空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极不舒服,问金顶能不能给调换一下。
在这儿的人,基本上都是跟金顶能说上话的,金顶想起了老胡的话,咬了咬牙,在大厅旁边收拾出一间屋子,叫悟空自己住了进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不定这悟空以后会有大发展,自己还要仰仗人家呢!
传事房的待遇非杂事房可比,悟空竟然混上了小灶,饭菜非常可口,每天还有热水洗漱,金顶隔三差五也老请悟空一起坐坐喝两杯,嘘寒问暖唠唠家常,悟空心满意足。
时间一长,悟空和金顶道人混得熟了,说话也就随便了一些:“老金,你来灵山多长时间了?”
“一千多年了吧!岁月如梭哪!”金顶感慨着。
“你一个道士,怎么会跑灵山来呢?这儿有亲戚么?”悟空心中一直疑惑。
“哪儿的话!”金顶苦笑,“当年玉帝从灵山要走了一个人,作为交换,把我派了过来,承蒙如来看重,叫我管了这一摊子,直到现在。”
悟空大奇:“玉帝那儿还从灵山调人?这人是干什么的?”
金顶的表情有点儿古怪,叹了口气说道:“派去地府了,就是那个地藏菩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都想家了!”
这个悟空曾听一位神仙酒后说过,当年地府刚建成的时候,玉帝动员手下去那儿工作,但众人推来推去,没有一个主动报名的,玉帝大怒,准备采用轮换制,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到灵山把地藏要了去,一直干到现在。
不过,这金顶道人为何又来到灵山,如来为什么会把他放到如此重要的岗位上,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道道儿,毕竟灵山选拔人才大都经过金顶这一关。
“老金,你跟我说句实话,从你这儿修成佛的究竟有多少?”悟空瞟了瞟金顶身后那道门,从那门出去直通大雷音寺。
“这个嘛……”金顶呆了呆,尴尬地笑了笑,“也就那么几个吧,不过还都不是佛!有些不经过这儿,是雷音寺直接收的,只要到玉帝那儿受封就行。”
悟空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哦,是这样啊!不知我师父他老人家出山的话,玉帝会如何封他!”
“这个可不敢说!”金顶摇了摇头,“尊师说不定是与太上老君比肩的上古老仙,连玉帝都会礼让三分,何来册封一说!只恨我孤陋寡闻,无缘得受教诲,吾生之憾哉!”
悟空暗自好笑,嘴上应承道:“家师性喜静,与世无争,故大多人不识,如知悟空多受恩泽,必倍感宽慰!”说着,竟站起来对金顶行了个礼。
“这是说哪里话!是你自有佛缘,自己的造化,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嘛!”金顶连忙摆了摆手,心中却十分受用。
“当有此礼!”悟空笑了笑,“那么,从你这儿去的都有什么人?”
“我正想与你说呢!”金顶颇有些骄傲,“有一个已经成为罗汉了,叫沙僧。这名字还是我给改的,以前叫沙生,听说无父无母,在河边沙堆里长大的,这名字有点儿杀生的意思,不太和谐,所以我给改了。以后你到了大雷音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就是,自己人。”
悟空暗笑:你外公的,这一改,直接对自己人下手了。
“最近刚去的进了化龙池,做了八部天龙,虽然比沙僧差点儿,好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金顶突然探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然,你老弟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不飞则已,一飞必当冲天,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哟!”
“岂敢岂敢!”悟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全凭道长抬爱,但有一点儿功业,必不敢忘!”
“彼此彼此!哈哈哈……”见悟空如此上道,金顶非常满意。
悟空陪着笑,等金顶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只是不知何时能见到如来呢!”
“别急嘛!”金顶满面春风,这次没怪悟空无礼,“再过几个月,这儿的人都会斋戒沐浴到大雷音寺前的空地上去,听如来佛祖亲自说法,到时候我会把你安排到最前面去,可要把握机会哟!”
“仰仗仰仗!待我认了亲,必将道长之心意告知,以酬提携之情!”悟空笑道。
“好说好说……”说话间,山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了二人。
金顶脸色一变:“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