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脚下人山人海,一年一度的招生大会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人们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从他们激动的神情和期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灵山在人们心目中非同一般的地位。

    有点儿意外的是,主持招生工作的,居然是一个道士!

    场下人声鼎沸,金顶道人见怪不怪,端坐在八仙桌后,正眯着眼扫视着人群。

    灵山招生的要求不高,只要有诚意就行,再说了,来的人当中,大部分是凑热闹的,要是不小心遇到哪位佛爷说上两句话,甚至握一下手,这可都是值得终生炫耀的资本。

    金顶道人顺着人们的腰间望过去,正掂量着谁的诚意更大时,发现了问题:一只猴子夹杂在人群中,面带微笑,东张西望,好像很享受这种气氛。

    这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来灵山的本来就形形色色,什么物种都有,有教无类嘛!可大都打扮得人模人样,或高大伟岸或英俊潇洒或温婉可人,直接以真面目示人的反倒没几个,或者说绝无仅有,这勾起了金顶的好奇心。

    “去,叫那只猴子过来。”金顶吩咐手下,他决定亲自会会他。

    没一会儿,猴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来到了金顶道人的面前,微笑着点了点头。

    金顶上下打量了一眼,差一点儿把口中的茶水喷出来:这猴子身穿布衣,背着斗笠,腰间竟然斜插着一把砍柴刀,整个一个樵夫打扮。

    来的人中带兵器的不少,大多是精工打造,有的甚至是“老君炉”出品,高端大气,带一把普通的柴刀来的,金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金顶强忍着笑意,轻轻咳嗽了两声问道:“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悟空,孙悟空!”猴子笑眯眯地看着金顶。

    “孙悟空?好名字,这姓跟你也很相配!”金顶微微笑了笑,“你到灵山来,也是想修佛吗?”

    “修佛?这个没想过,我来只是想见见如来,有点事儿请教。”悟空摇了摇头。

    “无礼!佛祖的法尊岂容尔等直呼!要不是念你年轻粗鄙,定问你个大不敬!”金顶脸上不悦,轻声喝道。

    “都怪我不懂事,老倌儿勿怪勿怪!”悟空连忙赔着笑脸说道。

    “这么说,你是来求佛祖讲经的了?”金顶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就算是吧!”悟空跟眼前这道人说不清楚,只要见到如来就行。

    “哪好,先去登记,再把定金交了,排队等着!”金顶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人,带这位爷去办理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悟空慌忙摆了摆手,“老倌儿,这个定金是什么意思?”

    金顶奇怪地看了看悟空,晃了晃脑袋说道:“你这人,四六不懂!佛祖讲经很辛苦的,收你一点儿车马费茶水费什么的不为过吧?”

    “要钱?这个得多少?”悟空才知道,原来佛祖讲经是要收费的。

    “这得看你是小讲还是大讲!小讲一套是三天三夜,收费嘛……”金顶喝了口茶,上下打量了一下悟空,“依你这身板儿,差不多得一百个人能背动的黄金;大讲嘛,一套七天七夜……”

    “打住打住!”金顶还没说完,悟空连忙拦住了他,“好家伙,我还从来没见过黄金呢,如来这孙子够黑的!”

    “大胆!灵山脚下竟然出言不逊,该打!”金顶脸一沉,大声喝道。

    “该打该打!说漏嘴了,怪我怪我!老倌儿莫生气!”悟空连连作揖,“还请给指一条明路,如何才能见到如来……佛祖!”

    金顶道人本来很有一点儿脾气,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发作,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我且不与你计较!不过,佛祖很忙,平时难得见一面,要是你肯修佛,说不定还有机会。”

    悟空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就留下修佛。”

    “那么,你有引荐人吗?”金顶伸出两根指头,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什么是引荐人?”悟空挠了挠头。

    “就是谁叫你来的!”金顶收起了指头,明显有些不耐烦。

    “哦,是我师父!”悟空终于明白了。

    “你师父是谁?”

    “菩提祖师!”悟空突然想起,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有十来年没回过三星洞,不知师父安在。

    “菩提祖师?哪里人?”金顶想破了脑袋,也记不起有这么一号神仙。

    “你居然连菩提祖师都没听说过?”悟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金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菩提祖师仙居斜月山三星洞,乃是先天生就的神仙,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有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之能,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

    悟空在肚子里搜刮了一下,实在没有什么赞美的词了,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悄悄对金顶说道:“其实你别怪我不敬,听说如来还是我师父的晚辈,只是老人家为人低调,这个关系不为世人知罢了!”

    晚辈?晚了几辈?金顶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地看了悟空一眼,默然不语。

    要说来到这儿认靠山攀亲戚的虽然不少,但冒充如来长辈的倒从来没有,看起来眼前这猴子不像是说谎,也不像活够了的模样,要是万一真和如来有什么瓜葛,以后他们会不会对自己有看法呢?自己在这儿算是个外来户,万一如来给个小鞋穿,以后该怎么开展工作?悟空,多么富有禅意的名字,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的,在这个事儿上,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一定要慎重!

    想了想,金顶道人面色缓和了许多,正色道:“你这小哥,说话甚是粗鲁,要知道我们灵山向来宽宏大量公平公正,对每一个求佛者都一视同仁,这样吧……”

    一扭头,对旁边的手下吩咐道:“带这位小哥先到杂事房帮忙,等有了空缺再行调换!”

    “谢谢,谢谢老倌儿!”悟空暗笑:你外公的,一个道士来管佛家的事儿,不蒙你蒙谁去?

    “不要谢我,是佛祖给了你机会!安心工作,好好学习,想成功还是要自己努力的呀!”金顶起身拍了拍悟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几句,转身走了。

    所谓杂事房,就是安排一些杂役的地方,比如挑水做饭劈柴扫地等等,看来金顶道人并不十分相信悟空的话。杂事房很大,头头儿是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儿,人们都称他“胡伯”,两眼骨碌碌乱转,看起来十分精明。由于悟空是揣着柴刀来的,便给他安排了一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砍柴。

    只是悟空不砍柴已经好多年了。

    离开水帘洞后,悟空踏遍了高山大川,走过了乡村城市,一来是为了寻找另外的两股元气,顺便拜访一下各路名仙,查查自己的身世;二来是想找到莫大掌柜聊聊,悟空自觉现在有这个实力……

    光阴似箭,这一晃十年时间就过去了,老天像是故意刁难,悟空一无所获,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本来是想回三星洞看看的,突然又想起了菩提祖师的话,便辗转来到了灵山。

    悟空看出,胡伯是一只老狐狸——是真的狐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悟空对这种飞禽走兽修成的人形有些敏感,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原身,连他们的修行时间也能看个**不离十,不过对方的道行不能太深。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现象,至少悟空这么认为。想想自己以后就要和这样一帮人生活在一起,悟空很是苦恼,虽然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

    不知为什么,胡伯一看到悟空居然有些慌乱,心底莫名其妙地涌起了一股寒意,毕竟也修炼了上千年,很快镇定下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有来头或者是与金顶道人有直接关系的新人由金顶自己安排,而像悟空这样由金顶指派来的,说明是有潜力可挖的,估计不久就会调走。便胡乱给悟空讲了规矩,指定了房间,并且特地吩咐手下:鉴于悟空刚到,一路劳顿,这几天可以不用开工。

    几天,也就是没有明确的时间,工头老牛也略懂这里面的门道,也就不急着安排悟空干活,悟空竟然闲了下来。这里倒是管饭,虽然很粗陋,好在悟空对此不大讲究,也就不算什么。

    唯一让悟空感到难以忍受的是睡觉。房间是一个二十多人的大通铺,白天还好说,大家都像模像样的,到了晚上,累了一天的人们倒头就睡原形毕露,立着的卧着的盘着的什么样的都有,磨牙打鼾的声音充斥着房间,再有梦游的就更热闹了,不是这个咬了那个的肩膀,就是那个踩了另一个的大腿……

    悟空一个人独处惯了,对这种环境自然十分不适应,想了想去找胡伯,神神秘秘地说道:“老胡,最近我正在修炼一种刀法,练成了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嘛,也只有百步的样子,这个你懂的!问题是,我怕晚上兴致一来,梦里拔出刀来,万一伤了弟兄们可就不太好了,你看能不能另给我找一间房?”

    胡伯看了看悟空腰间的柴刀,只觉得脖子上冷嗖嗖的,却又很为难:“悟空,你看这里这么多人,连我都跟他们挤在一起,实在是没有空闲的房间啊!”

    悟空笑了笑说道:“不用房间,那柴房就不错,你老胡要是同意,我去那儿就成,说不定我练刀的时候,顺便把柴火也劈了!”

    “劈不劈柴火倒没什么,只是这样太委屈你了,以后金顶道长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胡伯有些虚情假意。

    悟空笑道:“不会不会,老金那儿我自有交代,哪我就去了啊!”

    看着悟空远去,胡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舒了一口气。本来老牛来找他,说是有悟空在,其他人都睡不好觉,要胡伯想想办法,胡伯正为难着呢,没想到悟空居然主动提了出来,迎刃而解呀!

    只是,这位爷什么时候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