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头发!”棺中人一时被缚,居然无暇顾及其他,先就可惜起了自己的仪容。再见着簪花郎被一群满是戒备的人围护着,手里正拿了几样法器对着他捣鼓,这才反应过来自家眼下的遭遇,不由眨眨眼睛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又动动耳朵听见了嘀咕,花容失色道,“你们是在捉鬼?你们,你们竟然将我当成了鬼怪?!”
簪花郎正为法器失灵感到羞囧,忍不住嗤道:“棺材里爬出来的,不是鬼怪还能是什么?!”
司马狴野低语提醒道:“还有可能是那灯奴成了精。老半天的没有反应,郎君是不是用错了法子?”
“嗯,灯奴?无碍,这些法器既能对付鬼怪,自然也能对付它。不是尸身,到底还是陵寝之地里的,无什差别。”簪花郎应了一句,又亮亮法器朝棺中人喝道,“魂飞魄散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现了原形吧!”
棺中人闻言气恼,三两下扒拉开罩在自己身上的物什,朝簪花郎跺脚道:“现什么原形啊?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又指着司马狴野为首的一众忿忿道,“有这么对待灶神的么?一个个的不想让我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了?!”
“灶神?!”众人闻言,下巴齐齐一落。随即有人醒过神来,壮胆指摘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灶神何时成了这副模样?!司马殿下和赵公子都说你是什么灯奴,我们又亲见你从棺材里爬出来,还能有假?郎君可说了,那石精棺材是镇魂阴物,你岂能会是善类?!”
对方闻言,满面愁容的仰天慨叹道:“难道,如今世人都只认那个代职的了么?这可怎么是好!”然后垂眉解释道,“我当真是灶神!神名隗,得道升天前,姓张名单,字子郭。因为犯了错,被天帝罚下界来受劫,在此做了灯奴。之前遇上机缘解了禁咒,又取了石精棺材里镇着的魂魄,这才得以还回真身。不过是因为做灯奴时站得久了些,恐怕手脚不灵,才会去棺材里睡了一觉,怎么就叫你们误会成这样了呢?!”又指着簪花郎和他手里的法器反问道,“倘若我果然是什么恶物,这些又为何不灵呢?”
簪花郎看看自己手里,讶然道:“当真遇上神仙了?”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抬头道,“天上的神仙我们不曾见过,不过,家家户户灶间里供着的画像可不是你这副模样。”
“嗯,瞧着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有人附和道。
隗顿足急道:“你们现下供奉的肯定是那个代职的,我真的是灶神!”又对那个出言不逊之人竖眉指责道,“我是生得美貌了些,可是,这说话的声音,难道你听不出来?!”
“你说你是灶神,可会什么惊天动地的厉害法术不会?”有人问道。
隗闻言,美颜一红,嗫嚅道:“不过是领着个提不上嘴的小差事,哪里需要什么厉害法术?!”
“那,天上地下地来回,这腾云驾雾的,你总该会了吧?”
隗羞赧道:“这点儿伎俩自然不在话下,毕竟,要上天为世人禀功言过的么。不过,眼下只是刚刚恢复真身,还要等到归位以后,才——”忽而恍悟惊呼道,“糟了!大事叫你们给耽搁了!怎么让他给跑了!”然后便身形一闪,在甬道里又没了踪影。
拜他一语提醒,众人这才想起姜桐来,忙忙追了出去。
姜桐可不知道身后发生的故事,一个人慌里慌张地朝前狂奔,奔了老半天,发觉后头并没有追兵追来,这才缓下脚步。然后走走停停地等着众人。又这般慢行了一段,直到前路出现一扇廊罩垂花门,还不见身后来人,便在门前的台阶上歇了下来。干坐无聊,一边歇脚一边歪过脖子欣赏起门脸来。
此门廊罩式,双脊檩、四檩卷棚、五举拿头。麻叶抱头梁下为麻叶穿插枋,联系悬挑垂莲柱。垂柱头为方形,四面贴“鬼脸”,做了四季花雕饰。门廊也算精雕细琢,但也无什太过出奇之处,就是高门大户里能够见着的垂花门,用料和手工稍稍奢华一点而已。也未见有什古怪。
姜桐看了两眼觉得无趣,便抬起屁股往阶上挪了挪,靠在廊柱上松散了四肢。未几,正待有些朦朦胧胧将要打盹时,忽而隐隐听见一阵咕咕之声低低传来。抬眼私下里张望,却又不见异物,便不曾理会。片刻,那声音起起伏伏,渐渐有些清晰起来,状似就在附近。姜桐立时睡意全无。疑心生暗鬼,此地并非太阳下的光明人世间,他这会儿又落了单,便是听那声音仿若鸟叫,也不能全无惧意。
寒意一生,人便立刻旱地拔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料,脚步还不曾迈出,脖间突然一阵凉风掠过,身后的门扇疾开疾阖,他便被一只尖尖利利的爪子拎着后脖领拽进门去了。一切不过转瞬之间,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剩那一座雕梁刻柱的垂花门静静立着。
须臾,司马狴野一众也追寻而至,看看闭合的垂花门,再看看无人的右手岔道,犯了难。
“要不,咱们兵分两路吧?”
斩风看看左右,道:“恐怕不妥。现下已经失散了许多,若是再分开来走,难保还能不能重新聚齐。”
簪花郎也点头道:“说的是,境地不佳,每分散一点,不测之忧便愈大。回头找人也实在不易。”
“那怎么办?谁知道赵公子是进了这门里,还是往岔道上去了?他现下单人匹马的,倘若遇上了什么,可容不得我们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