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这片沼泽之地,倒是脚踏实地的落脚在了地面。可惜,未行多远,又遇见了类似之地,斩风只得又带了几人折返回去,将那绳索板条抽回,以便再用。如此反复折腾,方知这沼泽并非一两处泥潭,竟是方圆数十里地的断断续续成了片。走走停停地在沼泽中奔波了两日,几乎将囊中药丸去了一半,方才解脱。这一路,虽也遇见了些鸟兽毒物,却比林中稍好些,大约是不受沼气,才令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走了一段。
离了沼泽,又于密林中摸索了十多个时辰,渐渐便感觉那雾瘴慢慢稀薄了下去,脚下也变得趋于干爽起来。再行一段,居然湿冷渐退,星星点点地看见了久违的阳光。
众人大喜。
这一路暗无天日,鸟兽毒物,幽林泥潭的,虽不曾栉风沐雨,倒比那外间吹风淋雨地打仗还够呛。
怀揣得以脱困的激动兴奋,众人按捺不住渴盼在即的喜悦,眉目含笑地一鼓作气急奔行了一段。不过盏茶功夫,竟是出了林荫之地,终于站到了阳光之下。再次沐浴日光温暖,看见蓝天白云,一行人感觉犹如从鬼府重返人间,满身前所未有的松快。
狠狠吐出浊气后,欢呼之余,之前刻意忽略的疲惫也顿时席卷而来。连日里身在险境,得空不过轮流眯顿片刻,如今已是人人困顿不堪。尤其化险为夷后,叫这暖阳一晒,全身一旦松懈,那股疲乏之感几乎翻倍袭来,令人更觉头昏脑胀,四肢酸疼。
断流当先头一个就势躺在了地上。然后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着朝昭岚卖乖招呼道:“主子,可算有您的龙气护佑,属下们才不曾交待在那鬼地方。不瞒主子,这一路不单累得人够呛,其实也骇人不轻。属下不敢自诩勇猛,倒也并非胆怯之人,却是仍不曾少打哆嗦。哎呀!这会儿总算活过来了!主子,请恕属下失礼,我实在是要好好晒晒太阳,去去霉气,那林子里的蘑菇都快长到我身上来了。您也赶紧挑块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歇够了咱们再去找那帝陵。”
眼见跟着又先后瘫软了几个,昭岚便面带笑意地吩咐众人原地休息,自己也捡了块地方坐下,仰面阖目,狠狠嗅了一下阳光的味道,吐出一口郁气。斩风当即和剩下的几个拆解行囊,在他身侧铺下一块毡毯,又递了一只水囊过去。然后翻腾一阵,同截云领了两个副手去架火燃炊。路过断流身边时踢了他一脚,笑骂道:“身上长蘑菇了,在哪儿呢?赶紧撸下来给我,倒是也能添道菜。”
“晒化了!吃饭时别叫我,我现在只想睡个饱。”断流咕哝一句便将胳膊蒙了眼,一动不动地装尸体。
歇下不过片刻,那边篝火刚刚燃起,食物的香味尚不曾浓郁飘出,这边倒地的一拨也还不曾鼾声迭起,贴地的耳朵却隐约闻有鸟兽异声自远处传来,当即惊起一个。
断流躺下得毫无顾忌,弹跳得也毫不犹豫,一个鲤鱼打挺便重新直立在了地上,警觉地扫视四周一圈,未见异状便又伏地贴耳。
截云捅了捅火,瞥他一眼对斩风哼笑道:“瞧那样子果真是被吓傻了。”
断流不及同他斗嘴,白了一眼,继续凝神听着地面的动静。
斩风见断流神色肃然,也侧耳听了听,辨识一番后对截云蹙眉道:“是有动静。”
旁边一个翻了个身嘀咕道:“周围都是古怪的林子,咱们又不曾离了十万八千里去,能没有动静么?!”
话音未落,却是被断流一脚踢在了身上。就听他一边拉扯左右,一边疾呼道:“赶紧起来保护主子!”
此刻,倒地的人中也又有听出了异动的,闻得声音并非盘桓滞留林中,而是仿佛由远及近地趋向前来,不免也觉心惊,当即迅捷起身,同断流一起拉扯警示众人。一行人先后爬起,尚不曾全部站稳脚跟,那所谓的异动竟是已然明显起来。不必侧耳,也能隐约听见嘶鸣叫嚣,仿佛闷雷滚滚而来,就连脚下似乎也有些震颤。
昭岚也已被惊坐起来,眨了眨布着血丝的双眼,举目往西看去。
未几,便见偏西的南边林子里先振翅飞出了无数鸟雀,跟着又是体型硕大的吸血蝙蝠,结伴成群的鹰鹫等猛禽,不分敌我,争先恐后地呼呼啦啦地急蹿而出,却不知何故,不曾袭人便一路蹿向了东边。紧接着,几个方向都先后涌出了大批飞禽,惨鸣落羽地直奔东行,竟似后有骇人追兵,拍翅逃命一般夺路而去。飞禽之下,相继便有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野生马羊牛群,也一同呼啦啦跺地撒蹄东奔,搅得空地上即刻满目尘烟。
一个睡梦中来不及彻底清醒的侍卫讶然嘀咕道:“这是什么情况?地动了还是山塌啦?”看看来路也有不少鸟兽奔涌而出,不由又犯傻嘟囔道,“莫不是林子里被我们弄得失火了?”
连同昭岚在内,其余众人也是满腹疑惑。虽然闪闪躲躲之下并不曾被猛物袭击,反倒像是十分配合地给鸟兽让了路,只,眼下这等情形不免叫人嘀咕,他们是不是也要加入“逃亡”的队伍?
犹豫未定中,只见左手附近从林子里急蹿出几只斑斓大虎,十来步蹿跳便到了眼前。众人来不及恍然大悟,身体先于思维,本能之下便先有了动作。得亏大家皆是习武之人,互相提携着,那惊觉的便拉了左右未察的疾奔数步,拔地飞身,攀上了近靠的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