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现行定下了三路大军主副将,又经左右推荐并鬼眉自己挑选,择了弓弩步射、飞刀辎重及二十个伙夫掌勺合成三百人突击营。众人对那辎重兵作用尚可理解一二,只那二十个挑三拣四特意择出来的伙夫,却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口快相问,鬼眉却说要靠他们的鼻子带路,就给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答案。又商议定下出兵顺序,攻敌时辰,并鸣镝、焰火为号等等,敲准了夜袭之计。
是夜,亥时过半,鬼眉亲领着那三百勇士的突击队伍,出大营悄然绕开逐鹿原往西而去,经逐鹿原西面的清风崖下借道,然后由虎须山密林摸向敌方大营。
瀚宇和熙阳之所以不能接壤,皆因彼此疆域外侧的这片山林沼泽地带。因其诡秘,无人有意纳入辖下,故而成了众家不管的无人之地。虎须山、清风崖,虽属秘境外围的边隅一角,然,于暗夜摸入林中,伸手难见五指,听得时有时无的鸟兽之声,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鬼眉等人先后摸入林中,走了不过十数丈,便觉那些虬枝横生的参天古木彼此纠缠越发密实,遮天蔽地般结成了天然的鸟笼,将人吞没其中不得明辨进退方向。因为密林中终年日光穿透不多,此又正值暗夜时分,阳气下沉,阴寒之气上侵,身侧骤然降温许多。再听得间或远近不明的异兽低鸣,饶是浑身是胆、勇猛血气之人,也不由森森然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驻足静待片刻,等众人悉数跟上后,鬼眉朝下道:“六十人一队站开,各队正副清点人数,可曾到齐?”
五队正副队长自首尾趋中分头清点,而后一一回报具已到齐待命。
“好!依照原计划各队为阵,作翼翅散开前行,过得虎须秘林,崖下汇合!”
“是!”
各队正领命应诺后,鬼眉又对那二十个火头军嘱咐道:“尔等切记,四人跟随一队,两两首尾相顾,弟兄们如何在这暗黑之地来去自如,可就倚仗你们啦!”
那二十人也于各队列中应声称诺。
鬼眉见众人无异,遂道一声“散”,便先一步领着六十人打头探入密林深处......
且说那东西两路主攻的大军。依照声东击西之计,西路军看着鬼眉那三百人上了清风崖,不好过于接近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便在虎须山下的凹处远远缀着。而东路军,沿逐鹿原东侧的荒草石滩蜿蜒摸进,待约定的时辰一到,便从隐处齐齐冒头,摇旗呐喊,突击猛进......
昭岚端坐帐中,见探子来报,勾唇问道:“可是敌军前来袭营,情形如何?”
“回皇上,莽原东去十里有敌军来袭,遥观旗幡约莫万人左右。”
“西面呢?”
“暂无发现。”
昭岚朝一旁的老将笑道:“老将军以为如何?”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老将也会意而笑,随即恭请圣命,“如此,老臣也不与年轻人争功了,皇上且让老臣领上五千人马,前去收拾那东面来人。至于这西面的虎须山——,既已按照圣意布置妥当,莫若就让王、殷两位小将借机练练手,圣上只管帐中坐看好戏便可。”
“嗯,一切就照爱卿说的办吧!不过,朕可不愿留守帐中。费心布下这出好戏,怎么说,朕也要亲自前去看看那丫头是如何的窘态。”
遂,老将依言择了五千骑射直扑逐鹿原东向而去。他口中的那两位年轻小将,则另带了五千人马并许多辎重兵丁,往虎须山下整装集结。昭岚则由几百近卫护驾,随在那西行兵马之后,于大营外三里处勒马静观。清风拂冈,月色朦胧,那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看向树影婆娑的蜿蜒山道,闪着狡黠笑意。
鬼眉声东击西的伎俩,实在瞒不过那狐狸一样的昭岚。老将领着五千精兵扑到荒草石滩前,果见那前锋营探子回报的万人兵马,不过是借着旗幡虚张声势,实际人数却是彼此不相上下。带军将领虽有鬼眉教下布阵诀窍,只是并不能于短时间内悉数掌握,运用也不尽娴熟,对上瀚宇经验老将的精兵良马,倒是堪堪抗衡,打了个僵持不下,胜负难决。
西路大军后缀有时,估摸着鬼眉等人已穿过了密林,待要下山,便也依照约定的时辰,从山坳中拍马冲突,往瀚宇的营地方向杀去。眼看快要出了虎须山地界,却远远瞧见前方似有星火。疑心恐是反中了对方埋伏,领兵之人不由心头一突。当即挥剑勒令兵马缓行,着了前锋去探虚实。少顷,听得回报说是对方不过几千人马,遂以为瀚宇军乃是闻讯后临时整兵来抗,大部人马被诱去了东面,便不疑有他地迎头而上。
这虎须山下的地势,东南之处尚且平缓,而往西北行进,却是渐走渐低,与那逐鹿原慢慢变得高下有差,难成一线。待要越过山脉所在位置时,那东西两地的落差,竟达数十丈有余,呼应着虎须山东北坡,生生于莽原外围抠出一道峡谷。这条凹道虽无险峰悬头,路况却也类似山中幽谷,左右乱石堆叠逼仄,中间可行之处显得曲折蜿蜒,狭长窘迫。然,此狭长地带也不过一二里地,前头便有喇叭状出口,外接又是空阔之地。
鬼眉原意是,此处地形易守难攻,西路军跋涉至此,可派小纵人马诱敌深入,然后围堵打击为妥。然而,那西路军将领不见瀚宇兵马相迎而出,以为对方乃是顾忌人数悬殊不敢妄动,一时便存了急于求胜之心。四下里逡巡未见异状,他便挥旗出令,着大军全数穿行而过,满心要去直攻对方大营。
倘若今日对方的主帅不是昭岚,或者他行此举虽是有违军令,却也有求图完胜的可能,回头功过相抵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