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听见陶铃儿和鬼眉进来,双双起身,朝着鬼眉便行了个五湖四海的礼,齐声爽利干脆道:“曾若男(曾胜男),见过鬼眉女侠!”
鬼眉遂也抱拳回礼,笑道:“不敢当!二位姑娘请坐。”听得她们自报家门,已然猜到二人必是司马狴野提到的曾家小姐。心内不由暗自轻叹,曾家果然教女别有奇方。两个大家小姐,硬是没有娇柔之态,只见飒爽英姿。再细瞧面容,虽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已见姿色不俗。且那眉眼之间又都透着灵气,配着通身上下的雪色妆扮,如同两只喜人的狡黠白猫。
司马狴野见双方终于照面,对鬼眉戏语道:“姑娘可要同她们讨论讨论女红之事?”
鬼眉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会心一笑。
陶铃儿却不知就里,闻言忍不住抱怨道:“表哥好没意思,好端端的提那无趣的玩意儿做什么?!我是不知道鬼眉姑娘在不在行,反正我同若男、胜男是拿不出手的,也不怕别人知道。都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未必这天下女子人人都要会做针线,我们自有我们的长处。再者,简单的缝缝补补,我们也是勉强会的。”
司马狴野揶揄道:“两位曾小姐自幼习武,多是无暇顾及琐碎。人家将来是要充作男儿随父从军的,老将军和曾将军都寄予了厚望,我等自是不敢小瞧。再不然,也要学着鬼眉姑娘去行侠仗义。你呢?长处何在?”
陶铃儿恼羞道:“我就不能从军入伍,不能行侠仗义了?你别以为你有老将军教导,就比我占了先机。大不了我就拜鬼眉姑娘为师,看你能不能打得赢我!”
若男、胜男二女闻言,对看一眼,立时从身上摸出一把银针递上,对陶铃儿促狭笑道:“我们支持郡主。郡主没有称手的武器,就用我们的。可不知郡主是要指哪儿打哪儿,还是要打哪儿指哪儿?”
陶铃儿见她二人也来戏弄,越发恼了,指着鬼眉道:“针祖宗就坐这儿呢,你们也敢班门弄斧地来卖弄?”然后眼珠一转,丢下一句,“你们等着!”便跑了出去。
她一走,若男、胜男便又双双离座,向鬼眉连告失礼。
鬼眉道:“二位小姐不必客气,我这针上功夫原也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二女闻言又赶紧自谦了几句,然后道:“常听家父提及女侠,早期一会。今日得知女侠在此,便来冒昧请见。另,受祖父之托,本是要和殿下商约年下饮宴之事的,不如今日就请二位过府先行小聚,来日再图热闹。”
司马狴野在旁也插言道:“老将军与我有师徒之谊,自然要挑在初五内登门拜年的。今日无事,不如就先去叨扰一回,顺带先送些年礼过去,聊表孝敬之心。”
二女连道不敢。
司马狴野又征询鬼眉意见。鬼眉暗忖,那曽择佩带兵之法不同寻常,两个女儿又别有教养,那老将军又是九殿下的军中之师,这曾家一门在奉天怕是并非一般官宦可比。昨日之事,奉天帝似有为难,不曾当场表态,未必不是有心拒绝而用了一个拖字诀。若是同这曾家走动走动,说动了那老将军去进言几句,说不得自己的事就成了。遂也笑言叨扰,满口应下。
陶铃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却见几人均都起身欲要出门,扬着手中的卷轴急道:“别急着走啊!不是要显摆你们的能耐么?有胆子就当着大家的面和鬼眉姑娘比试比试,看看以后还敢不敢再学人用针!”
说着,就将手中卷轴哗啦一抖,垂展开来,竟是一幅宫中御医用的经脉穴位图。陶铃儿指着图上密密麻麻几百个穴位墨点,朝着曾家二女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男、胜男,你们是要指哪儿打哪儿呢,还是要打哪儿指哪儿?”
鬼眉和司马狴野看着她那模样,不由摇头失笑。
若男和胜男看看鬼眉,面上却泛起了羞色。
鬼眉见状,拉了二女先行,笑道:“鬼门十三针原是救死扶伤的病理之法,非是武功秘籍。我所以用针,也是因了当初囊中羞涩,买不起正经兵器。二位小姐家中不比鬼眉贫囧,不如各寻更加称手的为好。我见你二人体态轻盈,若是选着了合适的器物,不独日后用起来顺手,便是平日里练习,舞着也好看。譬如,长可取鞭、取索,短可用锥、用刺,若是为图携带方便,也可用梅花飞镖、玲珑袖箭这样的暗器类。就连自己身上的衣袂、飘带这样的软物,功夫练到家了,也是一样能用以制敌的。”
她一边说着话往前,手无意识地朝后一挥,似是招呼身后二人跟上。陶铃儿却觉得身侧有风拂过,来不及细察,那穴脉图竟已脱手而出,被钉在了入门处的屏风上。凑上前定睛一瞧,十几根银针入木三分,居然针针直插要穴,分毫不偏。
司马狴野暗自赞叹一声,拍拍瞠目结舌的陶铃儿,揶揄道:“这样的手法,曾家小姐自是比不得。我看你啊,便是说嘴,最好也还是少提‘针’字为妙。”
到了曾家,众人寒暄过后,礼让落座。鬼眉端杯饮茶之际,悄然打量那曾老将军。见他须发灰白,面容似比同龄老者略显苍老,乃现常年风吹日晒所故,精神却堪比中年男子,矍铄抖擞。举手投足依然不失青壮硬骨之气,言语不多,然自带将帅威武之态。
不由暗自思量,这曾老将军虽看着威严厉害模样,而那曽择佩却似人到中年,依旧还留有年轻人的喜笑爱说的随性,料这老者必是骨子里也是个洒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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