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明君贤后并肩而坐,殿内祥和之气绕身而走,鬼眉忍不住想到了熙阳。相比之下,那连自己儿子都玩弄于鼓掌间的熙阳帝,实在叫人更添恨意。思及此处,又不由因了池凤卿而感到心疼。若非由那梅园窥见凤妃性情一二,她实难想象池凤卿会是那人的儿子。
或者,是她本意就不愿承认池凤卿会是那人的儿子。
见着皇后不但言谢,还要折降身价来对自己行礼,鬼眉连忙再次起身离座,抢先一步福下身去,道:“皇后娘娘言重了。鬼眉只不过区区动了些唇舌之力,实在不敢居功。奉天远是非,见祥瑞,还是赖有陛下圣明,娘娘贤德,九殿下机敏所致。这个谢字,鬼眉是万万愧不敢当的。”
司马狴野见状,起身去将皇后扶坐下,又将鬼眉让回座上,笑道:“父皇才说不必多礼的,还这般起起坐坐地折腾。我在军中骑马射箭也不得你们累人。”
奉天帝也笑语道:“这都出言埋怨了,大家都不必再多礼。”又转对鬼眉道,“皇后的礼,姑娘不肯受,这替朕说的一个谢字,无论如何,还望姑娘能够坦然收下。日前事里种种关碍,虽不宜在此句句言明,但是彼此却心中皆知,非是一个谢字能表朕铭感之意的。姑娘既是洒脱率真之人,就莫要拘泥推脱了。日后,若是姑娘有所求,但凡我奉天能够略尽绵薄之力,必不推辞。”
鬼眉闻言,心中大喜。不落痕迹地扫过一旁的皇后娘娘和司马狴野,心道,这奉天帝既然有事不瞒老婆、儿子,那她也就不必费心支开这对母子了。略略斟酌一番后,便对奉天帝坦言道:“陛下厚爱,鬼眉欣然收下便是。实不相瞒,鬼眉此次前来奉天,确是有事相求,还望陛下能够成全。”
奉天帝对她这打蛇随棍的做法并未表示不满,只含笑问道:“哦,究竟何事?姑娘不妨直言相告,若是力所能及,朕定叫姑娘如愿就是。”
不愿折膝于人的鬼眉,再次离座,对奉天帝行下叩拜大礼,道:“陛下请恕鬼眉冒昧无礼!鬼眉此次前来,是想向陛下商议用兵一事。”
奉天帝示意她起身回话,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鬼眉起身后不曾归座,站在原地略略附身道:“不知陛下可曾知晓,几国交界处惊现异军之事?”
奉天帝闻言收笑,面色肃穆起来。暗忖,这姑娘和九皇儿似乎交情匪浅,上次一趟瀚宇之行,她便对皇儿出言解忧。莫非,今日此番前来,亦是心系奉天安危,前来献计的?虽是军中之事不便与女子详谈,但她已有两回先例在前,又是居功之为,倒不好敷衍搪塞,显得辜负对方好意了。遂坦然应道:“确已知晓。不知姑娘有何想法,能否说来听听?”
“回陛下,大军身份有疑,用意不明,鬼眉以为,当是早作防范为好。”
奉天帝点头道:“嗯,姑娘此言不差,朕自然是要提防的。不过,既是迹象不明,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为是。”
鬼眉见暗示并未令他往深处想,又明朗一些道:“陛下就不曾细想如今局势么?若是只做壁上观,一味静等之后,会否面临措手不及?”
奉天帝闻言心里倒起了疑虑。他自是会分析眼下局势,但也不便急于一时。一则,已派了人去边境查探,倒未见对方是冲着奉天来的;二则,奉天刚刚平息一场内乱,又因解决粮草之事波折了一番,实在不宜此时征战虚耗。可这鬼眉的意思,怎么听着却有鼓动奉天去做那出头椽子之嫌?若是如此,这姑娘的用意可真不好说了。
思及此处,便觉得鬼眉此行别有用心,遂寡淡了热情问道:“那么,以姑娘的意思,我奉天当作何为方能无忧?”
“先下手为强!”
奉天帝闻言,暗道,果不其然。这姑娘此番前来,居然是想鼓动奉天出兵的!这本是同眼前形势相悖之举,奉天帝不由对鬼眉起了疑心,连她早先那些良言解危之举,亦是觉得早有图谋。遂摆手道:“不妥,不妥!姑娘毕竟不是军中之人,饶是聪慧过人、心思玲珑,于用兵之法上头,似乎还是不太周全。”
司马狴野深知自己父皇脾性,见他面色下沉,便知其心怀不悦。唯恐鬼眉触怒龙威,闹得场面难看,立时有心斡旋。自己不便多言,便向皇后频递眼色。
皇后也听出奉天帝语含拒意,知他不愿纠缠此话,便笑语打岔道:“姑娘远道而来,皇上尽拉着人家谈论这些烦人的事情。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容臣妾领着姑娘去转转,稍后设宴款待方才能尽地主之仪。”
鬼眉心道,这奉天皇宫如今处处都是菜园子,稻米田,有何好逛的?殿中气氛有变,她自是也有所察觉,却因大事耽搁不起,不愿旁顾。不曾去借皇后的坡下驴,依旧追着奉天帝不放。索性挑明了用意,直言不讳道:“奉天的事情,鬼眉一个外人,原不便横加多言。陛下心有疑虑,鬼眉也能理解。但,此事关系重大,鬼眉实在难以坐视。若是陛下果真还能信得过鬼眉为人,请必要时候能够借出兵力一二,以添助力,鬼眉先行谢过。”
“借兵?!”三人闻言齐齐讶异出声。
闻听鬼眉提及借兵之语,奉天帝、皇后并司马狴野,三人齐齐讶异不小。
乍听之下,三人首先是没料到,鬼眉一个江湖女子,竟要将自己搅合进战事里去,自然吃惊不小。而后,司马狴野和皇后忍不住去看奉天帝的脸色,他们暂未能知皇上对此的态度如何,恐她触怒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