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牌代代相传,相关的传闻甚为奇异诡秘,却甚少有人亲眼所见它会“活”过来。大多数家主接手令牌,眼中之物不过只是一块黑黢黢的牌子,成年人巴掌大小。所以给予供奉,心中以为它不过是赵氏传承的象征之物,真正秉持在胸,时刻心存敬意的,还是那些遗训中让人血沸,景仰,乃至肃穆、惧意的话中之意。
赵老太爷犹自不曾将先祖所说之言细细咀嚼,找出同眼前奇景相匹配对号的解释,就见那令牌突然发出一阵激烈地震颤,一阵耀眼华光从上****而出,穿过洗盆上的水幕珠帘,化为一条苍龙绕着他周身上下盘桓,间或发出一声低鸣。
老爷子似惊似怕,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不过蟒蛇大小,却气势凌人的苍龙,围着老爷子盘桓低鸣数圈,然后呜咽几声,似乎寻主无果,然后龙尾一扫,复又化为青芒,射入令牌。令牌上的通透光华也渐渐暗沉,最后一闪一跳,恢复了平淡无奇黢黑的死物之态。
寒铁洗盆上的卷帘水幕也渐渐收势,回落盆中,归于安宁。
波澜过后,赵老太爷脚下一软,朝后跌出几步,伸手撑在墙上稳住昏昏欲倒之躯。胸中犹如巨浪滔天,千骑扬尘,久久不能平静。好不容易深深吐纳几次,将丹田之气运转周天,这才渐渐定下心魂。
心思辗转,终于忆起祖训中所提及的有关事项。苍龙令显形,乃是遇见本主之状。苍龙令是赵家之物,为赵家所有不错。但赵家也是有主之族,这苍龙令是主子交予赵家的信物。
圣主亲近,苍龙戏海。
方才那令中所出苍龙,穿水而过,不骄不躁,不怒不暴,只是围着自己打转,发出低鸣呜咽之声,却也不显悲切。倒似寻求庇护宠爱而撒娇的孩童。
莫非,赵家遇见了宿命需要维护之人?
异状今日显于自己眼前,必是隐射近日之事。可是,自己近期并未接触生人,只是去了一趟瀚宇。从赵家堡离开之前,进来过,那时尚未有此异状。那么,就是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有了不曾察觉的非常际遇?
想了许久,也不曾从急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旅途中排查出异常。心思一动,锁好密室,出了家庙,朝门外阶下守候的老仆唤道:“老康,赶紧吩咐准备车马行李,我要再去一趟容城。”不待老仆质疑相询,又补充道,“对了,顺便叫赵朗那小子带上他的人,随老夫一同上路。我倒要看看那臭小子还能不能和我嘴硬,不过一个阿奇,看他如何能耐!”
赵康见堡主放着狠话,眼中却有别样异彩,也不再多言,应声领命而去。也不嫌老主子折腾,领着人将未曾来得及全部整理入柜的物什悉数归拢,又添补一些重新打包。然后去马厩重新挑马备车,顺道再去练武场找赵朗传达吩咐。
赵朗不用他寻,正在马场跑马遛弯。见了赵康,英武的脸上泛起笑意,粗臂一扯缰绳,翻身下马,抹抹额头的汗,戏语招呼道:“爷爷,您这刚回来也不知道歇息歇息,这么着急过来练马,也不怕折了您的老胳膊老腿。”
赵康也抖抖银须,笑骂道:“你这死小子,长了几分本事,仗着有人疼,有人宠,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了,连你自家祖宗也敢打趣!”
赵朗怪叫一声,笑道:“祖宗爷爷,孙儿这不是心疼您嘛!您和堡主一路辛苦,这么远的路途硬是急急来回,到底要爱惜些身子才是。堡主也是,惯来是个不会享福的。这般年岁还要事事操心。”说着便陪着赵康去马厩寻马。
“不操心不行啊!”赵康叹了一声,又对赵朗笑道,“你若真知道孝顺,不防身体力行地来心疼心疼堡主和你家爷爷!”
赵朗撇撇嘴道:“瞧爷爷这言语,好似我是那麻木无知,忤逆不孝之人似的。我哪回不是乖乖听候差遣,然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一并连相关的事情都做足了才交差的?”
说着话,将赵康拦在马厩外,自己跨了进去。也不嫌脏臭,在马匹间挑挑拣拣。还是时时不忘大小不分地戏弄他爷爷:“我说您也该学会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便是跑马练拳,也是为的强身健体,可别再当自己今年十七八岁一般,好勇斗狠。”
挑拣一番,手指扬起,指向一匹黑亮的骏马身上道:“黑子不错,只不过——,性子太烈,又孤傲难驯,大概瞧不上您这把老骨头。”指尖一滑,落在了隔壁圉里的一匹棕色小母马身上,大笑道,“它正合适。就这个头,您上马也不用费力,跑起来也不至于颠碎了您的臀股。还有啊,它性子温和,一准儿知道心疼您这老祖宗!”
赵康不由再度褶上添花,笑喝道:“死小子!我这是要跑远路的,你给好好挑!”
“怎么?才回来您又要出远门?”赵朗讶然。
“嗯。还得去容城一趟。”赵康点点头应道,“哦,对了。堡主吩咐了,这次也带你几个一同出去。”
赵朗闻言立刻大呼小叫道:“我也能随行?哇!太好了!容城我还没去过呐!”
“咋呼什么!哪里还像个大小子!再者,让你跟着可不是为让你去玩乐的。”
赵朗眼珠一转,低了声音鬼溜溜问道:“这回还是为那臭小子?带上我们,是不是觉得文的不行,要改武的了?”
赵康故意沉下脸喝骂道:“什么臭小子!堡主的口舌你也敢学?他怎么也是赵家的孙少爷,你莫要口无遮拦地乱叫。”又正色道,“堡主为这位上心我倒觉得无碍,毕竟是亲子嫡孙的赵家后人。只是,这背后牵涉什么,会不会弄得后院起火,才是我真正担心的。”(未完待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