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龙安殿前依旧在厮杀,不是两军对垒,而是清理叛党。不用等羽林卫和御林军救驾,潜伏在宫殿四周的人就将虎贲营的叛徒走狗杀了个五五六六。况且,虎贲营里还有内讧。等羽林卫和御林军的人围剿过来时,怡郡王的人已经死了七七八八。
这时,有个人拿着一样物事递给寝宫前的人。那青袍公子接过,捏在指尖悠悠转动,而后从旁边人箭壶中抽过一支羽箭,随手拧巴拧巴,将那东西缠在了箭尖。然后,又从旁接过一张弓,架箭。
怡郡王此时已经看清,那被绑上箭头的是一支金钗,顿时浑身发抖。又气又急,又怕又恨!金钗是他姨母,李太妃头上的。
“念佛?哼!亏得没送她去寺庙庵堂,没得污了佛门净地!”
怡郡王在阶下盯着那箭尖的金钗,听着那嘲讽,突然意识到,从新皇登基,没有将后宫的人按礼制全都迁出宫去,圈于别处,似乎就为今夜。有人在等着他们造反,然后,赶尽杀绝!
抬起眼光,怡郡王恨恨地看着那始终面带温润浅笑的人,再透过他的身影恨恨“看”着今夜始终不曾露面,在寝宫中的那位。
嫉恨,怨恨,愤恨,最后,恨得凄凉。
虽然不悔却是醒悟晚矣。即使没有今夜,没有造反,他,还有瀚宇所谓的皇家宗室子弟,早晚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人心里早有足够至他们于死地的理由,只是,缺一个冠冕堂皇杀他们的借口!而今,无需他寻,他们自己送上了!
“哈哈哈!~”怡郡王仰天长笑。
少年皇帝,果然了得!瀚宇第一公子,果然人物!怪只怪自己太过轻敌。
对面,阶上,隔着厮杀攒动的人头,隔着暗夜纷乱的叫嚣,隔着明杖火光,隔着精致宫灯,隔着金砖殿阶,隔着盘龙玉柱。天青衣袍,夜风中翻飞,像隔着天河彼岸,接引。
抬弓,绷弦,射!
羽箭带着他姨母的金钗对着他的喉咙疾飞而来。
他看着那迎面飞驰的箭,看着那持弓引箭的手,再看那人如玉温润却又如冰森冷的脸,忽然又明白了什么,扬指惊恐大呼:“你!是——你!”
羽箭缚着金钗穿喉而过,钉在他身后一颗桃花树上,太近了。血,溅三尺,流一丈。他所得的也就是玷污尺丈地方。
“是我。”
桃花正盛,随风片片,无需这些血来浸染,流逝的生命徒然红了一地。热血洒宫闱,方知大梦归。
前头,金桥上的人来交差回话,请示下一步动作。
“觊觎神器!一个不留!”和我作对,死!
“还有,皇上口谕,别忘了对他们说声谢谢。”
谢谢这一场叛乱让许多异心浮出水面,让这瀚宇朝堂又干净一些。
温文尔雅地说完,青袍翩翩,优雅地迈进寝宫,阖门。
不过两三个时辰,一场蓄谋已久,计划伺机而动,却因形势所迫而提前行动的叛乱匆匆起匆匆落。
尸陈遍地。
血,染红了刀枪剑戟,染红了玉阶金帷,染红了御沟清流。
没了气焰的断肢残躯,自会有人送去乱葬岗或焚化炉。
染红的刀剑,不过轻轻擦拭,便又雪亮。染红的地面,清水冲刷,也就干净了。御沟的水,流出皇宫大内,并入护城河,缓缓流淌,卷着污浊奔向大江,随沙沉积。
历史的长河中,今夜,不过是一场闹剧。如同谁打了个饱嗝,有些突兀,有些不雅,终究没人在意。
这场开头颇具规模,却没有耐力的宫闱作乱,来得快,去得更快,没有什么遗留问题。
护驾要紧,所以叛贼头目们在纷乱中被当场击毙,也就无需劳烦宗正寺,大理寺什么的了。头目都没了,那些叛军走狗自然没什么审问必要,也就就地正法了。最后,也就清理尸体算比较麻烦一些。
作乱事了,皇上的身世流言没有人再敢提及,随春风而飞成了谜。皇上的身世无人敢提,可是却悄悄传言说,公子和皇上关系非比寻常啊!公子和皇上关系非比寻常,众人皆知。只是,这夜过后,再有人偷偷提及“非比寻常”这四字时,语气是明显区别于以往的。
大家偷偷在想。皇上少年英雄,登基时年纪不大,也没急着娶后纳妃。三四年一过,是不是也该充填后宫了?莫非,当真喜好男色,和公子暧昧不明?似乎,公子也是妻妾全无,孤家寡人一个啊。
官蠹系列案件在闯宫作乱事件后,也不机密行事了,索性大刀阔斧起来。京城里,连着二十多天,几乎天天听见鬼哭狼嚎。大多从那深宅大院,朱门铁槛而来。
皇宫大内的虎贲营和羽林卫、御林军经过血洗,安全多了。京师卫戍和禁军也被顺便整肃了一遍。又有远征军回京述职,在城外驻守。想反的,插不上手,想跑的,寻不见缝。
京城的百姓起先看见士兵卫队不分白天、夜半,随时跑动,有些害怕,躲在家中。几日后,偷偷闻出味儿来,好似与小民无关,倒霉的都是些当官的,方才放了胆子出门。再看被抓被抄的人家,有被欺负过的立时幸灾乐祸。鸡蛋是不舍得扔的,烂菜叶和泔水却是尽情招呼。
此大快民心之事,在官民众人的检举揭发下,越发进展顺利。
皇上的民意评价再度飙高。瀚宇第一公子嘛,自是更加翩翩风度,暖暖笑容。
公子日常宫里住住,行宫呆呆,也喜欢四处溜达转悠。他在皇宫外也是有一处府邸的,建筑规制几乎是亲王级别,豪华舒适。鉴于圣宠和其本人功勋,也没人对此有何异议。不少官员还觉得,公子住宫外自己府里,他们还方便些。公子不上朝,他们也不得时时随便入宫,有事找公子相商多有不便。
官蠹案,月余时间,尘埃落定。皇上大概可以高枕无忧了,公子自然也回府居住,落个自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