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派人去追回来,曹操开口劝住,“大将军,不可追。蔡邕一生唯求著书立说而已,由他去也无妨。”
何进怒道:“他辞官不回老家陈留,却走了河内,想必是往冀州去了。这岂不是明珠暗投?”
曹操和蔡邕也有些师徒情谊,作为诗人,他对这些文学大师都是很敬仰的,眼下当然要尽力阻止。以何进现在的权势,把蔡邕追回来,肯定少不了一番折磨。
“大将军岂能因一时怒气而失天下所望?夏国公不过诸侯而已,随时可以除去。”
何进是能听进去劝告的,曹操又给了他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坡下驴,此事作罢。“算了,一个儒生,不值得浪费好马。”
曹操松了口气,拱手道:“大将军英明。”
蔡邕只是个搞学术的,争权夺利的事情的确做不来。何进也并不重视蔡邕,反倒是更加在意蔡琰,毕竟蔡文姬的名号无人不知。想到这,看了一眼曹操,难怪他如此维护蔡邕,“文姬归汉”的故事不就是曹操干的么?这可是中国历史上的文化大事件之一。
想到蔡文姬,脑子里又冒出一串文化典故。又想起来,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三人开启了建安文学的新风尚。他们若不是称孤道寡,也是会是一代文豪。
念及此,何进道:“听闻孟德府上有一姬妾卞氏,尤善歌舞。若得闲暇时,请奏一曲。”
不料曹操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莫名其妙道:“大将军何出此言?某府上并无一个卞氏。”
“啊?”何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奇怪道:“没有一个卞氏?”
曹操很不开心,冷声道:“不知大将军听了何人胡言乱语。某府上姬妾不多,还是记得清楚的。”
惦记别人家的姬妾,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本来她们就只是物品,可以随意买卖、赠送,何进若是看上了曹操家的姬妾,可以花钱买下,曹操也可以赠送。但记错了人,可就有点失礼了。
何进这才恍然大悟,搞个鬼哦!历史上曹操纳卞氏为妾,是他辞官回乡,在老家隐居的时候。可这一次曹操根本没有辞官,一直在雒阳,每天都跟何进沟通工作。
卞氏一个徐州的歌妓,自然没法遇到雒阳将军幕府的官员。纳妾之事也就无从谈起。
“嗯……”何进想了想,这样也好。卞氏为曹操生育的儿子都很强悍,他们没了对自己有利。歉意道:“是我记错了。孟德见谅。”
曹操也是爽朗,笑着说:“某府上却有几个美姬,大将军若登门做客,自当好生招待。”
何进大笑,“多谢孟德美意。”
到休息的间隙,曹操问自己的守护神,“大将军所言的卞氏,真有其人?”
守护神不明就里,“不清楚。”
曹操想了想,可能是何进真的搞错了,便也放下这一茬不去理会。
蔡邕离开雒阳,从河内北上。需要途径魏郡、赵国两地才能抵达夏国。抵达赵国时,刘协与赵国国相在邯郸城外迎接。
刘协还以为蔡邕是来担任自己老师的,发现他是辞官去西柏亭,不由得大失所望。可是他现在也不敢再对郭松出言不逊,只好劝告:“老师留在赵国,也可著书立说。学生定当鼎力。”
蔡邕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小女自小仰慕夏国公,如今更是恨不得背生双翼飞过去。老朽是万万去不得其他地方的。”
刘协便转而找国相商量,“我去西柏亭读书,应当可行吧?”
国相道:“殿下年幼,不宜离开封国。”
“太后可以陪我去。”
国相道:“此事应当上奏陛下。”
“那就上奏吧。”没有国相批准,刘协连宫门都出不去,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底气和国相对抗。
辞别刘协,蔡邕继续北上。郭松已经得到消息,安排了欢迎的队伍在国境迎接。按照蔡邕的意愿,安排他在西柏亭修书。
郭松复苏的神迹很快便传遍天下,将他的形象进一步推上神坛。蔡邕加入后,西柏亭一跃成为黄河北岸的学术文化中心,与北海郡高密县的郑玄齐名并立。
郭松按照近现代的中小学教育,设立年级制度,考试制度,主要教授九年义务教育的内容。但也有很多东西是纸上谈兵。比如生物学、物理学、化学,郭松虽然可以把教科书搬过来,但实践的缺乏是致命伤,难以说服学生去相信。
荀攸提出了“增补制”,即:当通过实验证明理论之后,将该理论编入教科书作为教学内容。未经实验证明的,暂不教授。
郭松有点愁,道:“没有基础的科学理论,如何能说服他们去研究呢?”
何智道:“夫子难道忘了这些理论,本身就是通过实验摸索出来的吗?何况我们只是需要老师们去实验证明理论,这比凭空摸索可要难多了。”
荀攸也正是这个意思,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就像打铁,也是一块块铁矿烧过了,才能知道高效冶铁的方法。”
“是我糊涂了。那就施行这套政策吧。”郭松承认是自己“学院化”了,以实践来摸索理论是不错的办法。既然这世道已经是神仙满天飞,物理规律也未必一成不变。
郭松道:“我们要多生产消费品,换取外面的钱财,收购大量的粮食。”
荀攸道:“酒、玻璃等都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我们积蓄好钱粮,底子足了,就可以施行义务教育和全面扫盲了。只要我们得到足够多的智慧型人才,就一定可以赢得胜利。”
荀攸担忧道:“何进提出了‘九品中正制’,如今天下士人都归心何氏,我们这是逆天而为。”
“等着瞧吧!”郭松冷笑,非常自信的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当我们的钢铁洪流在中原大地驰骋的时候,任何士族都是不堪一击的。”
荀攸问道:“若是何进也如我们一般施政该如何?”
何智笑了笑,道:“不可能的。他既然决定投靠士族来夺取皇权,那就不可能走我们这条路。我们这儿都是平头百姓出身,所以才能搞科教兴国。士族不会同意文化下流的。”
其实荀攸也不想同意。但正如何智所说,郭松这边有分量的士族就他一个,而且还不是在自己的老家颍川的地盘。面对整个集团都同意的决策,哪怕荀攸是第一谋士,也不得不同意。归根结底,集团的集体利益,就是整个集团的奋斗方向。
郭松道:“何智,你来负责起草方案,三天内拿出来。”
“诺。”
雒阳,何进要忙活着处理凉州的军务,通过讨伐羌族而崛起的凉州武勋群体是个烫手山芋。不奖励吧,难以服众,重用吧,他们又没忠诚可言。朝中也有不少人主张放弃武威郡以西的领土,加强防御。
何进是个现代人,是有寸土必争的思想的,放弃难以管辖的领土,在封建时代是家常便饭,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却是绝对不行的。
“大将军,袁绍求见。”
“让他进来。”何进放下手里的羽毛笔和尺子。在推广基础工具方面,何进也在努力,毕竟现代人用惯了,没有很不方便。但他毕竟是大将军,国务繁忙,无法像郭松那样事必躬亲,亲自制作。
何进把玩着手里的尺子,采用郭松的标准制作的。自言自语道:“不如让他多活几年吧。”
袁绍大踏步走进来,气势不凡。拱手道:“大将军!下官有事禀报。”
何进示意他坐下,“有什么事情禀报?”
袁绍坐下,高兴道:“董卓传来捷报,攻破羌人三城,斩首万余。羌人平定就在朝夕间。”
又是来邀功的。何进压下心里的不满,试探道:“董卓的确立了不少功劳,该升官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袁绍清楚他要打击董卓,但自己家用得着,就必须推荐出来。道:“董卓是凉州人,又征战几十年,可为凉州牧。”
“只能做刺史。”何进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立场,“州牧军政一把抓,必割据为患。董卓交出兵权,可做凉州刺史,封亭侯。”
目前,全天下,就一个州牧,即凉州牧皇甫嵩。皇甫嵩的忠诚是载之史册的,何进也需要这样一个人去稳定凉州。既然如今羌族已经快被平定了,凉州的战事可以暂缓,州牧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袁绍不满道:“董卓是我袁氏门生,靠得住。大将军何故一再阻挠?”
何进道:“董卓可入朝做官,九卿皆可。但必须放下兵权!天下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不能再爆发割据作乱。”
袁绍冷声道:“大将军这个时候讲起忠君爱国的话来了?”
何进哪里会被他威胁到?神色自如,笑着说:“此事不消本初说。我正准备上奏,命董卓交出兵权,如若不从,立斩不赦!皇甫将军为人敦厚,唯独在惩治叛逆这一点上,凌厉果敢。”
“大将军!”袁绍捏着拳头,紧锁着眉头,冷声道:“我袁氏出力不少,为何求不来一个官职?”
何进亦冷声道:“我重复最后一次:兵权必须收归朝廷!要做官,做大官,来雒阳!本初可如此传话。”
“诺。”袁绍的手在发抖,他没料到自己会碰钉子。难道是袁氏的支持力度还不够?还是说何进对袁氏一直心怀不满?
袁绍一时间想不清楚,只能气呼呼的告退。门口与曹操迎面相遇,笑道:“孟德好勤快。”
曹操见他面色不善,连忙拉他到一旁询问,“出什么事了?”
袁绍道:“董卓功勋卓著,想求一州牧而不可得。”
曹操想了想,道:“州牧职权过大,的确不能再任命了。如今羌族之乱渐息,正好废除凉州牧。”
“孟德!”袁绍气呼呼的喊了一声,拂袖而去。
曹操欲言又止,只好由他去。进屋拜见何进,见他正在绘图,好奇道:“大将军怎么干起这个活来了?”
“伊犁河谷。”何进在图纸空白处点了点,他并非地理专业,也从未去过西域,无法绘制出精确的地图。叹息道:“你可知道在西域万里黄沙之外,有什么?”
曹操想了想,道:“曾听人言,丝绸之路一路往西,穿过荒漠,可以抵达大秦。这个大秦国据说是选贤任能,天下为公,其帝王是百姓推举选出,并非父子相传。”
“正是。”何进微笑道:“这个大秦,真名应该叫罗马帝国。我们穿过西域,走过波斯,渡过地中海,便能抵达‘永恒之城’罗马。他们的确实行选举制,有别于我国的世袭制。在这个位置。”
何进点了点空白的地图,喟然长叹道:“在我国与罗马的中间,在天山山脉之后,有一条伊犁河,在群山峻岭中形成一处河谷。此河谷水美土肥,物产丰饶,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养活上千万人。”
“啊?!”曹操是何许人?战略家,军事家,是能注《孙子兵法》的人。听说这个情况,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一整套的战略方案,激动道:“若大将军所言非虚。我军拿下此地,便等于在荒漠中有了一个绿洲,再也不愁补给。如此西域则尽在囊中,再也不必因为粮草运输问题丢掉西域,导致丝绸之路断绝。”
“对!此地绵延的山脉与昆仑相连,是天然的国境线。只要拿下此地,西域诸国便是囊中之物,北方蒙古高原的威胁也能缓解。”想归想,以东汉如今的国力,想要支持一场对伊犁河谷的征服战争已经太难了。
何进扼腕叹息,阻碍东汉扩张的,不是武器装备,不是士兵数量,而是财政。东汉是西汉的继承,光武帝只是小规模的更换了上层集团,大量的贵戚都还是西汉的遗留。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土地兼并,大量的老百姓是无地可种,大量的土地无税可收,国家财政不出问题才有鬼了!
九品中正制已经稳住了士人,将他们拉到了自己的战车上。可这样一来,何进就丧失了解决土地兼并的主动权。扼制土地兼并就是从士族那里虎口夺食。对于依赖士人支持的何进而言,这就是一个无法被解决的问题。
“或许,后世史书会骂我。说我的政策导致土地兼并更加严重,致使国家走上了不归路吧!唉,这样发展下去,北方的蛮夷入侵是迟早的事,国家无钱戍边。”何进连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