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咽了两口吐沫,低声说道:“启禀大汗,楚军派来的信使只有两个人……”。
巴尔斯闻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同样用奇怪的眼神仰头看着他的王妃其其格,这才感觉到自己刚才似乎过份失态了!
他连忙稳了稳心神,挺起胸膛缓缓坐了下来。将手中弯刀轻轻放在一旁,对那名侍卫蹙眉挥手道:“你先行退下,让那楚军信使耐心等着,本王召见时自会传唤他们。”
扭回头来他又对王妃其其格言道:“爱妃,速速给本王包扎,包的严实点,不要渗出一丝血迹,最好看上去毫发无损,不能让楚营使者看出本王伤重。”
低头思索片刻,他又冲帐外高喊道:“来人,传令本王的卫队,全副武装在帐前列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让大楚的使者看到我草原勇士的威武不屈,来之能战!”。
楚军的两位信使被晾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了草原大汗的传唤。
二人穿过刀枪林立的军阵来到了汗王的帐前。这次巴尔斯并未让他二人久等,随即召唤他们入内觐见。
两名信使中一位用围巾遮住半边脸颊,另一个手中托举着一个木盒。
那位遮住半边脸颊的信使微微行礼之后,便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高声言道:“奉大楚定北王关将军之命,我二人前来拜会草原联军大汗,同时要给您献上一份礼物。”
闻听此言巴尔斯忍不住好奇地抬起头来,紧盯着开口说话的那名使者。他很好奇:楚军大营之中怎么会有说猛语如此流利之人?
待看清来人的半张脸,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相貌明显非中土人士,乃是大猛族中的一员!
叛徒?败类!巴尔斯胸中窝火,抬手抚弄了一下自己唇边那缕金黄的髭须,咬牙问道:“那大楚的贼寇给了你多少好处,才令你数典忘祖,认贼作父?!”。
那名使者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回道:“汗王何出此言?没错,我祖祖辈辈也生活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但当我的亲人被斩杀殆尽,诺大草原再无我立锥之地,自己还被四处追杀之时,我便立誓弃暗投明,归附大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我含冤死去的亲朋族人们报仇雪恨!……算起来,这一切还是大汗您的功劳!”。
巴尔斯闻言微微一愣,他在自己的脑海中努力搜索了片刻,却并未理出头绪。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说道:“你不是说大楚贼首还送了本王一份礼物吗?呈上来!”。
宋玉转头向他身旁的那位手捧木盒的壮汉使了个眼色,那人轻轻颔首之后,便迈开双腿,大踏步走上前去,将手中木盒放在巴尔斯眼前的案几之上,又一声不吭地倒退着走了回来。
巴尔斯瞪大双眼,盯着眼前那个黑灰色的木盒,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他抬手拿起一把匕首,轻轻挑开了木盒的盖子。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在目,死者突起无神的双眼正直愣愣地望着他。一惊之下,巴尔斯丢掉了匕首,不由自主地起身躲开,无意中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顿时痛的大汗淋漓。
木盒之中盛放的,正是其其格王妃的亲兄弟,他手下猛将旭日干的头颅!
巴尔斯紧咬牙关,一面在努力忍受腹部传来的剧痛,一面拼命压制胸中翻滚的震惊与怒火。
此刻宋玉开口高声道:“我家大楚定北王关大将军说了:当初飞虹关前曾收到巴尔斯大汗的见面礼。中土有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日两军阵前,大将军一心只想生擒活捉,未能一枪将阁下挑于马下,致使你侥幸逃出生天,甚为遗憾!关将军让我转告阁下,别再东躲西藏,四处乱窜了,搞的双方都挺累。是爷们就约好时间地点,真刀实枪地再干一场!要么就纳降书,递顺表,承诺从此永不犯我大楚边境,请大汗给个准信。”
巴尔斯猛然抬起通红的双眼,高声喝道:“狂妄放肆!你一个小小信使,猛族的败类竟敢在本王面前大放厥词,满口胡言,当真是不知死活!上次决战,我草原勇士虽小有挫败,但大楚贼军也伤亡惨重,已是强弩之末,你当本王不知吗?!”。
宋玉昂首挺胸,哈哈笑道:“尊敬的大汗,何必自欺欺人呢?草原联军的几员大将之中,察干铁木尔早已身首异处,你眼皮底下的旭日干死不瞑目,想来我家定北王关将军刺你那一枪也没少让你吃苦头吧?你还有多少家底你我都心中有数!至于在下,敢来联军大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奈我何?!草原联军真如你所言只是小有挫败,你又何必带着他们东躲西藏呢?”。
巴尔斯手握弯刀,站起身来,脸上本不显眼的那道伤疤突突乱跳,他大喝道:“来人!”。
闻声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手提弯刀的侍卫,将大楚的两名信使团团围住,只等着大汗一声令下,将他二人剁成肉泥。
巴尔斯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他忽然放下手中弯刀,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双眼死死盯着宋玉缓缓说道:“本王今日完全有理由将你二人碎尸万段!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本汗王还要劳烦你们二维给大楚贼军的首脑带句话:他的这个激将之法对汗王我没用!想要速战速决,全身而退?我决不会轻易上当!”。
言罢,他扭过头去,再也不看宋玉他们一眼,冲身旁的侍卫们摆手道:“将此二人乱棍轰出军营!记住,留他们两条狗命。”
当其他人都离开营帐之后,大汗巴尔斯这才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水,忧心忡忡地往木盒中望了一眼,轻轻合起了盖子,无力地瘫软在地,紧皱双眉,微微闭上了双眼。
马家军军营之中。
一身戎装的马茹霜猛地转过身子,眼眶中含着泪水,不满地对“毛大虫”说道:“毛叔叔,我先前就一直坚决反对让穆姑娘前去只身犯险。如今果然事败,还害的她白白枉送了性命!”。
“毛大虫”低着头,搓了搓满是老茧的一双大手,红着脸轻叹道:“我当初也只是个提议。当年我马家军与平南王的人马并肩作战,共抗暴齐之时,我知道那平南王每每开战之前,有在当地找些粉头饮酒作乐的嗜好。据说此一来可鼓舞士气,二来图个吉利,这才出此下策。”
马承恩抬手打断道:“算了,毛将军也是为了我马家军。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倘若穆姑娘能一击得手,会省我们不少力气。何况是大家最终商议的结果,穆姑娘自己也有那份胆魄和勇气!只是有些可惜了……”。
一旁的高明拱手抱拳道:“少主,大小姐,毛将军,事已至此,大家都不必过分自责了。如今楚贼来势汹汹,人马数量是我方的一倍有余,我方想要以少胜多,需仔细斟酌作战之方略!”。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一层厚厚的浓雾笼罩着这片古老的大地,京城大都的皇宫之中,也是浓雾重重。
“吱呀”一声门响,一位面容枯槁的老太监弯腰缩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领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鬼鬼祟祟地行走在后宫阴冷狭长的甬道中。
“多谢公公带路。”那位中年道士一面附在老太监的耳旁低语,一面将手中白花花的银两不由分说地塞入老太监的袄袖中。
老太监掂了掂袖中之物的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绵密的皱褶逐渐消散开来,小声说道:“快进去吧,别让贵妃娘娘久等。”一手轻轻推开了一所偏殿厚重的木门。
那位中年道士抬手整了整衣冠,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悄无声息地迈步入内。
入门之后,中年道士低头紧走了几步,随即跪倒在地,冲着前方叩首道:“贫道奉娘娘口谕,前来参拜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座中的金贵妃摆了摆手,令殿中的宫娥、太监们一律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久闻道长大名,好不容易才把你找了来。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吧?且抬起头来回话。”
中年道士连连叩首道:“娘娘对贫道有知遇之恩,贫道万死不足以为报!一路之上有薛公公照应,没有遇到什么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光彩照人的锦盒,高高举过头顶。
金贵妃好奇地问道:“此为何物?知道我秘密招你进宫来要做什么吗?”。
中年道士缓缓抬头道:“路上薛公公大致与贫道言说了一二,锦盒之中便是贫道钻研多年,苦炼十载才炼成的仙丹灵药。此次蒙娘娘厚爱,贫道特来奉上,无偿献与圣上及娘娘。服用之后,定能使圣上与娘娘鸾凤和鸣,尽享鱼水之欢的同时,又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金贵妃闻言喜不自禁,连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上前几步,伸手接过锦盒,轻轻打开来一探究竟。
闪烁的灯光之下,那个外表华美光鲜的锦盒之中,两颗如鸽子蛋大小的红色药丸闪闪发亮,散发出喜庆诱人的光泽及缕缕的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