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他主动向郑公公汇报了行程的前前后后,见郑公公听完低头不语,他忍不住又说道:“公公,小的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一个小小的艺妓,换了我直接一把火烧了她的画舫,抢了回来,扒光了吊起来打一顿,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一个子儿也不用花!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
郑公公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除了在我这儿,你要敢出去乱嚼舌头,走漏了风声,不用主子动手,我就先摘了你的脑袋!记住了吗?”
小顺子连连叩头道:“借我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小顺子从小没了父亲,您老就是我的亲爹。”
郑公公满意地露出笑容,挥了挥手道:“你个小兔崽子就是嘴甜。让你跟着主子就是给你机会。早日取得主子的信任,你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主子后宫佳丽三千,为一个风尘女子不值得大动干戈。普天之下无非两种人,一种是权势的奴才,一种是金银的奴才。主子不方便暴露身份,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小心伺候就是。”
这日黄昏,年轻的皇帝又点手唤过郑德才,吩咐道:“朕还要微服出宫一趟,你去把西域进贡的那颗夜明珠给朕取来。”
郑公公张口结舌道:“圣上,那可是稀世珍宝!”
圣上不耐烦道:“让你拿你就拿,休得啰嗦。还让那几个小太监跟着我就是。”
郑公公无语地退了下去。
夜晚的烟柳河依旧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如烟姑娘巨大的画舫依然高朋满座,人满为患。
曲终人散之后,紫衣公子依然留在了最后。当婆婆满面含笑的端着木托盘走到他身边时,他不慌不忙地摸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放在了托盘之上。婆婆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当时却如雷击一般双眼发直,嘴唇哆嗦着愣在了当地。以至于紫衣公子呼唤了几声也全无反应。
过了好大一会儿,婆婆才灵魂归位,活了过来。急急道:“贵人稍待,什么都别说了,老身这就去唤我家如烟姑娘下来。”说完,双腿不听使唤,磕磕绊绊地举着木托盘小跑着上了楼梯。
如烟姑娘正在对镜卸妆,见婆婆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上得楼来,十分诧异。轻声问道:“婆婆哪里不舒服吗?”。
婆婆神情激动地举着托盘道:“姑娘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如烟好奇地伸出玉手,轻轻捏起了那个圆球放在眼前,片刻之后淡淡道:“此为产自西域的夜明珠,哪位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如烟可承受不起如此大礼。”
婆婆两眼发直,嘴唇哆嗦着急急问道:“依姑娘看,这宝物值多少银两?”
如烟嫣然一笑道:“婆婆说笑了,此物世间罕有,是为无价之宝,怎可用银两折算?”
婆婆脸色苍白地说道:“这么说老--老身此生--也--也算开了眼界,没白---白--白活了!”。
如烟掩唇笑道:“婆婆怎么突然变结巴了?你还没回答我此物为哪位贵人所赏?”
婆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上次单独与姑娘饮酒的那位紫衣公子。”
闻言如烟微蹙娥眉,一脸厌恶地说:“他呀!”说着轻轻将夜明珠放回托盘,背转身去说道:“麻烦婆婆将此物归还那位公子,告诉他如烟谢过了,只是此物过于贵重,如烟承受不起。另外我今日身体不适,恕不奉陪。”
婆婆急的跺脚道:“好我的小祖宗哦,都到这会子了你还端什么架子?你可知前两日别的画舫有一位富家公子打赏了一百万两银票,那家姑娘当时就热泪盈眶,泪洒当场差点跪了!后来主动伺候了那位公子三个晚上,最终以身相许。这颗珠子何止百万,怎么你却无动于衷呢?”
如烟头也不回地微微笑道:“别人如何无需理会。这个世上比夜明珠更无价的还有不少,说了你也不懂,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办就是。”
婆婆舍不得挪动半步喃喃道:“可惜老身没有姑娘们的青春美貌、才华身姿,否则,别说是泪洒当场,尿撒当场我也认了!姑娘别忘了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切莫自命清高!”。
如烟转过身来不悦地正色道:“婆婆无需含沙射影,我自觉从未亏待于你。如烟自知身份卑贱,我们现如今不愁吃穿足矣,不必违心卑躬屈膝于人。莫非你非要眼见如烟跌入火坑才算自在?你若实在不舍,自己去陪那位公子好了!”。
婆婆咧嘴苦笑道:“老身倒是愿意舍命相陪,只是那位公子也得愿意呀!”。
见如烟转过身去,生气地不再理她,婆婆万般无奈地连连叹息着,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紫衣公子站起身来,婆婆手捧托盘,表情复杂地陪笑道:“贵人莫怪,如烟姑娘说此物过于贵重,她无福消受,还望公子收回。另外如烟姑娘今日身体不适,让老身代为答谢,改日再向公子赔罪致谢。”
小顺子上前半步喝骂道:“你家姑娘好不识抬举!一个窑姐儿竟敢如此无礼,还想不想活了!”。
紫衣公子挥袖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婆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贵人休要动怒!真真是如烟姑娘身体有恙,老身替她向贵人磕头赔罪了,望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紫衣公子一声不吭地抓起那颗夜明珠,转身离去。
在归去的小船上,抬头望着主子阴郁的脸色,小顺子低声道:“主人不必烦恼,奴才这就着人烧了她的破船,把她绑了回去。”
紫衣公子轻叹一声,低声道:“没有我的指令不得妄为!杀死她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只是本公子十分好奇:难道这天下真有不爱珍宝的女子?”。
回到宫中的皇上很快被太平匪寇逼近大都的烦恼所困扰,暂时无暇再去夜游烟柳河。
“雷神”高金宝马不停蹄,率军直奔京城。当沿途的守军发现他的目标是京城时,吓的要死,连忙倾巢而出,紧紧追随。自己驻守的城池丢了是死罪,如果让太平军一路横趟着杀到大都,惊了圣驾,那更是死罪中的死罪。
为了摆脱越来越粗大的尾巴,太平军不得不停下脚步,打了两场伏击战。各郡府守军果然疲弱不堪,又因为缺乏统一的指挥,一触即溃。被太平军的所谓天兵天将杀得人仰马翻。“雷神”直捣黄龙的信心更足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平军的旗帜在大都的城头高高飘扬,自己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左拥右抱着三千美女。他忽然无师自通地在心底哼出了小曲:我美了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醉了---
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大都城下,遇到了那个白胡子老头。
严世铎迫不得已带着还没有训练结束的护国新军大部分人马前出大都城外十里驻防。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不得不面对人生第一次血与火的洗礼。
高金宝一直给属下们灌输一个坚定的信念:他是“雷神”转世,太平军儿郎原本都是天兵天将,经过他的点化之后,人人刀枪不入。如果在战场有人阵亡了,那只能说明死的那个家伙内心不诚,意志不够坚定。因此,太平军士卒在作战的过程中,往往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严世铎面对太平军来势汹汹的人马,不慌不忙地命令传令旗手挥舞彩旗,发布军令,逐渐展开了队形。既然躲不过,那就打吧!
高金宝面对护国新军的防线,不急不躁地指挥骑兵突前,步卒随后摆开攻击的阵势。反正已经远远看到了大都青灰色的城墙,既然绕不开,那就杀吧!
严世铎摆出的阵型是:一手持盾,一手擎矛的步卒为第一方阵。弓弩营紧随其后,骑兵分为左右两个方阵互相呼应,掩护弓弩营,同时克制来自两翼的攻击。骑兵营之后,是大批手持各种兵刃的步卒。
高金宝排出的架势为:骑兵呈弧线形突前,弓弩营随后,再后面是大量步卒。他的想法简单直接,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用最短的时间冲垮地阵,形成混战局面,乱中求胜。
隆隆的战鼓声中,太平军骑兵呐喊着发起了第一轮冲锋。
护国新军的阵容巍然不动,当敌军冲入弓弩射程时,严老将军大喝一声:“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冲天而起,呼啸着飞向狂奔而来的骑兵。一排排马上的骑士惨叫着栽下马去,落地翻滚的身体被后续冲上来的战马迅速踏成了肉泥。
太平军步卒方阵中,一位一脸稚气的小兵脸色煞白,低低的声音问身旁的一位大叔道:“天父不是说我们是天兵天将,刀枪不入吗?怎么还死了那么多人?”。
手持大刀的大叔犹豫了片刻,斥道:“废话,你没看到他们都是被弓弩射杀的?和刀枪有个毛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