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还赐给了宁锦荣,她是皇后的侄女,向来也是行事张狂,想必那些侍卫也不会有所怀疑。
她拿出令牌,高抬下颚:“我是宁小姐的贴身侍婢,我们家小姐有样东西落在太学院了,特叫我来取,还望各位大人行个方便!”
领头侍卫上前一步行礼:“姑娘,不是我们不行方便,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若随意放姑娘入宫,万一出了事,你我都不好交代,何不等到每日一早再来取回失物。”
幕倾扬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想必你还不清楚我们小姐的性子,她想要的东西就等不到明日,若因你的阻拦,我们小姐出了什么岔子,我必定领了你去皇后娘娘那儿好好坐着!”
“这……姑娘,您又何必与我们为难……”
幕倾扬也懒得为这些事耽搁,继而道:“我知你们的差事也难做,我手中的牌子是皇上特赐的,是随时都能出入皇宫的令牌,是皇上的旨意,出了事也怪罪不到你身上,更何况,我不过进去取个东西,能出何事?各位大人尽管放心,即便出了事也由宁府与皇后娘娘一力承担,如何也牵扯不到各位大人的。”
幕倾扬见他犹豫半晌,正准备出大招,索性说他不让她进去是违抗圣旨,而他身后一个小侍卫上前劝道。
“差不多得了!这可是宁府的人,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你也敢得罪!况且那位宁小姐向来不太好说话,反正出了事也怪罪不到咱们身上,她手里不是有牌子呢嘛!您就别这么固执了!”
领头侍卫想了想,上前一步道:“方才多有得罪,姑娘慢走。”
幕倾扬笑了笑,将马牵给他:“这马给我好好喂着,待会儿好快些……回去复命!”
当然是快些跑路了!
那领头侍卫不禁看愣,明明刚刚是一股嚣张气焰,他只觉得是仗势欺人的奴才,而这忽而一笑,却清冽幽然,清高于众,他只有一瞬间的错觉,她不该如此简单!
等他反应过来,却见她已经跑了进去,他只得后知后觉的牵过马。
“嘿!傅清!看傻了吧你!人家姑娘早走啦。”
傅清将马牵到别处,那小侍卫又跟了上来:“你说说你,干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知道变通呢!什么人能拦,什么人不能拦,难道你不知道?”
他没说话,反而一心喂马。
“你该不会是看人家姑娘长的好看,故意拦下套近乎吧!”
他紧蹙眉宇,侧身道:“子言!皇宫当差,自有本分,恪尽职守是你我的本分!你难道丝毫不觉得刚刚那位姑娘有何古怪?”
莫子言摆摆手,一脸无所谓:“还能有什么古怪,一个弱女子罢了,再说她手里有令牌,皇上下的令牌,你我又不能抗旨不是!你啊!就是疑神疑鬼,还改不了以前的坏习惯,你以为我们还在鬼坊……”
“子言!”他瞬间脸色铁青,急忙捂住他的嘴巴,神色慌张。
“我与你说过多少回了!你不想活了嘛!”
莫子言拍拍脑袋:“我这嘴就是闲不住!”
“你一句闲不住,可能会害你我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我们是来玩儿嘛!你我的任务这么久没完成,上面也没有指示,只怕怀疑你我有了二心,只等着处死我们,刚刚那位姑娘若是……”
“傅清!你可别吓我啊!我们这任务本来就需要时间,大人兴许忘了我们呢!”
傅清冷笑一声:“你觉得那位是这种人吗?”
莫子言不敢再说话了,是啊,鬼夜是何人,他们鬼令使再清楚不过了!
……
幕倾扬低头走路,幸而天色已晚,宫里头大多人都已经休息,只有一些当值宫女与太监,基本上没有熟人!
她不能再猜,也不敢再想,她必须先赶去大牢见到双琴,确认她无误后,再带她一同离开。
当下,她必须先进入大牢。
她随手抓住一个宫女,将其打晕,换上衣服,进入大牢。
狱卒都是些势利小人,幕倾扬拿出几锭金子,他们便乐的找不着北了。
幕倾扬顺利进入大牢,狱卒带她走到一个牢门前,笑嘻嘻道:“姑奶奶这可是死囚,要不是瞧您这么阔绰,换了旁人我是万万不给她探的,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望姑奶奶体恤,话呢,挑拣挑拣,提重要的说!”
“明白了!”幕倾扬又扔了一锭银子:“滚远点儿!”
狱卒见钱眼开,一副乐滋滋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说:“我这就滚!这就滚!您慢慢说!”
确认狱卒走远,四下无人,幕倾扬才走进牢房,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根本看不出那是个人。
血腥味,尸臭味,粪便味混合在一起,幕倾扬瞬间便难以忍受,可双琴却一直待在这里!
她不敢相信,只能颤颤巍巍的上前,蹲在她前面,她伸出手想要拨去堆积在脸上的杂发,却看见自己的手不停的颤抖。
她在害怕,非常害怕!
头发被一点点拨开,而那张满是血迹和伤痕的脸是她熟悉的脸庞时,她彻底崩溃了!
是双琴!真的是她!
她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试探她的气息,微弱到根本察觉不出的气息,让她更加害怕。
“姑姑!姑姑!”她喊着她,声音都在颤抖。
倏地,她睁开了眼睛,一对苍白无神的瞳孔,见到她时,却笑了。
“你来啦,我就知道,我的倾扬不会死……”
幕倾扬紧紧抱着她,她不敢放手,似乎一放手,她就会失去她!
“琴姑姑,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找一个地方,和从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
双琴依旧轻轻笑着,一只满是泥垢的手缓缓上升,将要触碰到她时,却又瑟瑟缩了回来。
“我多想看你成亲,看你生子,看到你幸福啊!可惜这些我都看不到了,倾扬,倾扬……”
她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幕倾扬惊慌失措的抓住她缩回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哭的泣不成声:“我在呢!琴姑姑,我在!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求人,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傻孩子,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的母亲也没有离开你,我们都会守护着你,守护你得到幸福!”
她又是微微一笑:“当初我见到你时,你不过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儿,如今却长的这样快,我的倾扬长的比小姐美多了!”
她又哭又笑,呼吸却越来越弱:““倾扬”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倾世佳人,扬名立万这两句话是小姐对我说的,她与我说,大丈夫以扬名立万,光宗耀祖为己任,女子为何不可?”
“她写下这两句话与我打赌,她日后会求得一心人,与她“臭味相投”,共同实现这个梦想,提高女子的身份,你说她可荒唐?”
“世人都觉她傻,她痴,可她只是与我们思想不同而已,我总觉得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如她所说,还有一个世界,是男女平等的,在那个地方,女子也可扬名立万,也能光宗耀祖,可她却忘记了,这儿,不是那个世界……”
“仅凭她一己之力,如何改变?她求一心人的愿望始终落空,当年她与皇上两情相悦,皇上待她真心,她与皇上更是一往情深,可是,他是皇上啊!他的子嗣关系国运,如何放下后宫,只娶她一人?”
“她伤心欲绝,几度崩溃,她却总是念念有词,说她没输,幕瞿殇就此趁机,她虽为庶女,幕瞿殇却依旧想要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他与她立誓,此生此世,只娶她一人,小姐嫁过去没几年,老夫人便以死相逼,逼他纳妾,幕瞿殇已然违誓,小姐心死,才带着你离家出走。”
幕倾扬只觉得当初李烟儿怀孕出走,是厌烦与人勾心斗角,却没想到她仅仅就是为了只求一人的心愿落空。
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幕倾扬强忍着万千情绪,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是李烟儿的女儿吗?”
她知道空穴来风的陷害是根本不成立的,就算二夫人能买通所有人,但双琴不可能不知道!
双琴迟疑了一会儿,她犹豫的无话可说。
“原来是真的……那我是谁?”幕倾扬问她。
双琴安抚着她:“倾扬,不是这样的,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你的出生,但七彩幻玉在你身上!”
“你觉得这能证明什么!当时还有另外一位孕妇,另外一个孩子出现,没人能证明我是幕倾扬还是另一个孩子,你都无法证明……所以说我可能真的不是幕家嫡女……”
所以她得到的那一切都不是她的!她根本没有资格怪谁,怨谁!她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错了……
竟如此可笑吗?
“不是的!不是的孩子,你听我说……咳咳咳……”
幕倾扬才反应过来,双琴如今还是一身的伤,当务之急,是应该先将她救出去医治,那些事……总有一天,她会查的清清楚楚!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不明不白的!
“姑姑,我先带你出去!”
双琴紧紧拽住她,泪像断了线似的落下:“我的时日不多了!即便出去了,也是凶多吉少,你没必要为我冒险,我想……我想与你说,无论你是谁的孩子,从我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将你当做……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她明白的!她该明白的!
双琴待她如何,她又怎会不知道,只不过从前她太在意李烟儿了,她总是觉得双琴待自己的好,都是因为李烟儿。
她早已分不清,到底是他们太过在意李烟儿,还是自己太过在意?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她是将自己当做亲身孩子一样对待的啊!她如何能怀疑她!
她不在乎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也不在乎自己是谁的女儿了!她只想让双琴活下来!
“我要带你出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也不想当谁的女儿!姑姑!姑姑!”
她紧紧的抱住她,可她的身子却越来越凉,她抱的很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姑姑,你还记得吗?当初在斜阳村,我总是不听话,老是到处跟人打架,尤其是小清子,姑姑还记得小清子吗?”
双琴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声若游丝:“……记得”
幕倾扬笑着说:“他被我打的一身伤,便找了许多人来找你算账,你提着锄头,将我护在身后,丝毫不畏惧,后来,你对我说,那是你第一次与人吵架……”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却还不停的流泪:“我知道,你在害怕,姑姑!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知道,她一直在保护她,即使害怕,她也在拼了命保护!
双琴躺在她怀里,她能感觉到,她快要抓不住她了!就算她抓的再紧!她也抓不住她了!
她无助的哭喊着:“我会保护你!我也会拼了命保护你的!”
她的将她放下:“我去求!我去求皇帝!我去求太子,去求炎珏!我去求幕瞿殇!姑姑!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