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古回了四个字:顺势利导。
李茂遂召集林英和秦造眠,将李师古的回复给二人看了,问道:“节帅要我们顺势利导,这话怎么解读?”
秦造眠道:“站在胜者一边,以证忠诚。”
李茂道:“谁是胜者?”
秦造眠道:“人不能胜天,自然是有天的那一边。”
李茂点头,道:“有理。”遂召集在京各管事和幕府诸僚属,仔细叮咛了一番。
二日一早,李茂神隐。
这期间李结又来找过李茂几次,却都无功而返。
这几天,李茂马不停蹄走遍了整个京西,约见了京西所有九位都领。在凤翔府,他和凤翔都领丘亢宗谈了一夜,二日天刚蒙蒙亮,丘亢宗就带着他的七十三名结义弟兄秘密去了长安。凤翔都领丘亢宗本是马匪出身,现今仍以马匪的身份活跃在唐蕃边境,他掌握的马匪大小有三股,合计有千余人,在京西一带赫赫有名。
此番他奉李茂之令带进长安城的虽只有七十三人,却都是百战余生的精悍之士。
李茂又在凤翔府盘桓了一日,方才回京。
回长安的途中,青墨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好的来阅兵作甚,你难道还要谋反不成?”李茂道:“大逆不道的话休要再说,小心祸从口出。”
青墨道:“此间只有天地和你我三人,这祸从何而来?天子欲毒杀太子立舒王李谊,乃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跟云安王、广陵王的交情谁人不知?若是舒王李谊登上皇位,咱们就只好灰溜溜地滚蛋了,若不想这么快滚蛋,就要赌上一把。我说的对不对?”
摩岢神通道:“对个棒槌,天子废立乃是皇家的家事,哪有外臣置喙的份?”
青墨吃了一顿骂不再吭声,心里却很是不服气。
延平门外,有个青衣小厮等候在路边,从开城门时起眼睛就一直盯着路上的行人,站了一天累的腰酸背痛,眼睛发胀,正在心里腹诽时,忽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三个人。
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张图,把图上的人像和来人仔细比对了一番,喜道:“没错了,就是他们。”
小厮急忙迎上前,冲着来人打躬作揖,说道:“来者可是曹州李茂华?”得到来人确认后,小厮彬彬有礼道:“我家主人有请。”
左首之人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不答话,只将一柄折扇奉上,上面题着一首诗。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西京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此诗为李茂昔日在李结府中饮宴时即兴“所作”,诗成,满座震惊,褒扬之辞如水之涛涛,羞的李茂面红耳赤,只好托言是酒醉后听一士子吟诵,记在心里,书写传世,至于那位士子的姓名,因为此刻杜牧还没有出生,李茂便说是一个姓杜的人,至于名字,当日酒醉的厉害,实在无法记起。
李茂如此解释,却是越描越黑,众人抵死不信。
二日广陵王派人向李茂索要诗作,李茂解释不清,只得将此诗题于折扇,赠予李淳。
青衣小厮的主人正是折扇的主人李淳。
李淳一身青袍,做普通士子装束,与他同行的洋川王李纬,则是一身道袍。果然是人靠衣装,皇子皇孙穿上便装也是泯然众人。
青墨见状料有大事要谈,便与摩岢神通一旁警戒,那个青衣小厮奉完茶水,也知趣地退开了。
李淳道:“茂华出京这几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李茂道:“太子遭人暗算,中毒失声。”
李淳道:“若助太子登基,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李茂道:“一人之荣华富贵实在算不得什么。”
李纬道:“若助我等挫败奸人计谋,将来淄青可维持现状。”
李茂道:“大王再说一遍,风大,我没听真。”
李纬横了他一眼,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又说了一遍。
李茂道:“话虽如此,大王拿什么来担保呢。”
李纬霍然而起,厉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茂但笑不语。
李淳将兄弟按下,说道:“若顺利,当以王叔文为相,淄青不负朝廷,朝廷不负淄青。”
李茂道:“密州刺史李师道欲做淄青节度副使,殿下如何处置?”
李淳道:“那是淄青的家事,朝廷不会过问。”
李茂道:“韩弘屡次犯边,此人必须撤换。”
李淳道:“急切不行,三年后可以撤换。”
李茂道:“殿下还得出一纸手札,白纸黑字写明白,在位时不对河朔用兵。”
李纬拍案而起,喝道:“李茂,你欺人太甚。”
守护在门外的青墨、摩岢神通和李淳、李纬的贴身卫士一起往里闯。
李淳将众人轰出,不紧不慢道:“我殿下可对天盟誓。”
李茂点头,道:“大王要我怎么为朝廷出力。”
李淳道:“我要用你的耳目。”
李茂笑道:“就不用我的爪牙?”
李淳微笑道:“宫闱之事,你一个外臣不便干预。”
李茂微笑道:“有备无患。”
李淳凝眉思忖后,道:“那也好。”
入冬之后,长安城内暗流涌动,皇太子中风失声后,地位骤然变得微妙起来,而天子的身体则一日不如一日,忽有一日,中外隔绝,长安城内激流暗涌,各方势力加紧活动。
淄青驻上都进奏院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忙碌,各种消息满天飞,光鉴别真伪便要耗去许多精力。
这期间,身为淄青铜虎头驻长安的最高首领,李茂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清闲。
自被贬官后,李茂便搬出了进奏院,住进了平康里郑珠珠家。金主莅临,郑珠珠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奉承,她闭门谢客,专门服侍李茂一人。
这些日子李茂整日约一帮朋友在此饮酒作乐,通宵达旦,无休无止。
郑珠珠心里疑惑,李茂虽被罢官,手中权势不减反增,便是她这样的局外人也常听到李茂的大名。
而今整个长安城都快沸腾起来了,他是改性了,还是失权了,竟能如此安之若素。
郑珠珠弄不明白,也知过多参合这些事有弊无利,便装聋作哑不去过问。(论文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