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韧性极其出众的柘木做胎,配上犀牛角打造,上凃河鱼之胶。弓胎上还缠绕着,一枚枚相互紧挨着的青色铜环。这也使得弓胎的力度和韧性凭空增添了许多,很结实。
弓弦是用拇指粗细的荆州特产的麋鹿筋鞣制而成,性能极佳。
长近八尺,几乎有一人高,十余石的力道,折算成后世,足有千余斤,可谓力道惊人。
典型的故韩弓,而且是名匠打造而成。
刘阚拉扯了一下,虽稍有些费力,但若满弓的话,并不困难。但是因这一张弓,刘阚对灌婴的看法,显然有增加了几分。这家伙的力气,着实不小……不过这张弓的确不错。
所谓的燕甲韩弓郢都剑。
分别代表着三个国家最为精亮的武器。
不过,郢都剑虽好,终究是难求。十年未必能遇上一把好剑,至于干将莫邪之流,更是百年难得一遇。而相比之下,秦国的剑在个体上绝对比不上楚国,可是能大批量生产。
这也就是两国最大的差距所在。
秦国人求的是实用,而楚国人更讲究的,是门面功夫。
“你别看我,这张大黄弓是我爹当年在大梁古战场上偶然间得到,配以白羽箭,可达四百步的距离。我如今也只能连续挽弓三次,超过了三次之后,再挽弓就力不从心了。
之所以带这张弓出来,是因为我甚喜欢此弓而已。
平常只是用六石的黑桑弓,而且这种大黄弓想要在马上挽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步战弓?
刘阚还是第一次见到做工如此精美,威力如此巨大的弓箭,不由得心中暗喜。
灌婴笑道:“你若是喜欢,送你也无妨。这种神弓留在我身边,也着实是浪费了……不过,你要想使用它的话,最好还是先练练射术。若无百步穿杨的功夫,那就是糟蹋了它。”
刘阚的脸,不由得又是一红。
“灌婴,能不能教我射箭?”
“这又有何难?你若想学习,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不过,你要把你那套什么拳法教给我。”
“成交!”
刘阚伸出手来,和灌婴击掌盟誓。
两人相视,蓦地笑了起来。昔日那点恩怨,也随着这一笑,一下子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一旁正捧着木简,研究隶书的程邈抬起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单调的旅程,似乎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灌婴或是教刘阚骑马,或是教他赶车。
在晚上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切磋武艺,修习箭术。
无聊的时候,刘阚还会和程邈讨论隶书的事情。对于程邈而言,外界一点点的提示,都能让他豁然开朗。刘阚有时候就在想,这创造一种字体,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看程邈那一头的白发,就可以知道,他耗费了多少的心神。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绕过了张县,往巨野泽的方向行去。
巨野泽,是位于大河下游的一个巨大湖泊。远古时期,这里是鲁西南的兖州,也是鲁民活动的中心。在泰山西南和济水中游(今华北平原南部)之间,由于泥沙淤积,而自然形成的一片广袤土地。鲁人西出群山,见此连绵平野,于是就兴奋的称之为大野。
而巨野,也就是大野的入口处。
大野河流汇入大野东北部的一片洼地,形成了湖泽。
南北约有三百余里,东西长大约一百多里。覆盖了极为广袤的土地,一直向北,包括梁山。
后世的大野泽,远没有此时的大野泽恢宏壮观。
刘阚在抵达这块土地之后,心里不禁高兴起来了……前世,他曾来过这块土地,那时称之为山东。
“阿阚兄弟,咱们在前面的村庄落脚吧。”
天快要黑了。
夕阳斜照,把个明镜般的湖面,照映的金鳞起伏,格外壮美。远眺去,会觉得整个湖面上,覆盖着一片真火。那种奇瑰壮观的景色,于沛县那种柔美的风情,截然不一样。
刘阚站在车辕上,只觉心中生出万种豪情。
如此波澜壮阔的江山,未来由谁主沉浮?第一次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那大泽乡起义的陈胜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连刘邦都能够得了这瑰美江山,我为后人,为何不可以主宰沉浮呢?这奇怪的念头一升起,就再也无法抑制住。千奇百怪的思绪,在脑海中此起彼伏,让刘阚整个人都痴了!
灌婴在一旁推搡了一下刘阚,奇怪的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幼小几分的家伙。
刘阚回过神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灌婴大哥,他日若得凌云志,莫忘今朝美景。”
“啊?”
灌婴的脸色一变,惊讶的看着刘阚。
似乎感觉到自己失言了,刘阚哈哈一笑,“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要在何处落脚?”
“程先生说,沿巨野泽而行,有不少小村庄……这里本是齐鲁之地,民风非常的剽悍。从田齐代姜齐之后,这一片土地就一直不太,时常会有匪贼出没,不可不小心谨慎。”
“匪贼?”
刘阚诧异的问:“皇帝不是刚巡狩此地,还会有盗匪?当初,蒙恬将军不是在这里清剿过吗?”
车厢里的程邈,探出头来。
“东翁说的倒是没错,可问题在于,此地的匪贼,与泗水的情况不相同。”
得知程邈创造隶书之后,刘阚对程邈的敬意立刻增加了许多,甚至不肯再让程邈称他‘主人’二字。这位的来头太大了……竟然是墨家学子。且不说他是不是隶书的创造者,单这一个墨家学子的头衔,就足以让刘阚肃然起敬。这一点,只看灌婴对程邈的态度就能得到答案。
所以,反复的协商之后,刘阚再也不敢称呼程邈为老程,而是尊为先生。
而程邈呢,也改口称呼刘阚为东翁。
程邈说:“巨野盗以大泽为根基,出没于周围。情况不好的时候,他们就躲入大泽深处,靠打渔为生;若情况有所好转,就会登岸劫掠,成功之后呼之而去,没入大泽。
官府虽强,然则对于这种匪贼,也无可奈何。
最重要的是,这巨野几乎是全民为盗。家家户户都有人以此为生,想要清剿,谈何容易?”
刘阚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照程邈的说法,巨野盗怕才是真正的强盗。相比之下,沛县的匪贼,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巨野盗出则数百人,一俟官府围剿,各路盗匪纷纷援助。
我听说过沛县匪贼的情况,说实话……沛县的匪患虽然严重,可是彼此之间勾心斗角。
但是巨野盗却不一样,全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团结的很。只要有一家出事,各家都会伸出援手。面对这样的情况,就算蒙大人有天大的本事,怕也是难以对付吧。
除非,他能杀干净巨野沿岸所有的百姓,或许能够让巨野盗消停些。
只是如此一来,齐鲁大地必然战火重燃……莫说蒙大人,就算是王贲将军,也要头疼。”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刘阚也不由得心中忐忑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留宿村落,岂不是羊落虎口吗?”
“那倒不一定!”
程邈笑道:“巨野盗有巨野盗的规矩,他们绝不会去打搅乡邻。那是他们生存的根本。
很多人会有东翁的这种顾虑,但却不知,盗亦有道啊。”
不错,盗亦有道。
刘阚点了点头,“既然程先生这么说,我们今晚就留宿巨野渔村好了,天亮之后再动身。”
灌婴答应了一声,扬鞭啪的一声响。
马儿嘶鸣,拉着车,朝着远方急行而去,荡起了漫天的尘烟。
日头落下西山,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