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鹏飞看向了那倪明,双目如刀,直刺人心,淡淡地道:“倪明你知道吗?我们国家,从康熙年末起,就已经有人在吸食鸦片,到了雍正年间已此风日涨,而因为这个,那位雍正皇帝还下了一道禁烟令,可是,那些官吏为了能够从那些走私商的手中继续赚取大量的金钱,对于这道禁烟令置若枉闻,甚至还与那些西方走私商人合谋,里应外合走私鸦片,至今算也,也就了七八十年的时间了,七八十年来,会有多少我们的同胞因为这东西而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我发过誓,凡是伤害过我们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七八十年来,他们明明知道这东西害人至深,却仍旧源源不断地扩大种植,走私往我国境内,所以,我要让他们也尝尝恶果,尝尝他们自己种植的恶魔之花的果实有多少的美妙。”梁鹏飞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昂起了头,望向了那碧蓝而又广袤无边的天穹。“我敬畏这片天空,我信这个世界有公理,有轮回报应,如果没有,那么我自己来干,就算是老子身负万世骂名,也值!”
梁鹏飞说完了这话,拍了拍那倪明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笑:“我知道,在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眼中,在你们这些饱读诗书,自幼就接受仁德教化,以德报怨的人的眼中。
这些事情,已然触犯了你们的道德底线,所以,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我突然又想,你既然跟随着我走上同一条道路,原本就很艰苦困难,如果,此时我们就心怀结蒂,那么日后,我们又与那些勾心斗角的官僚有何分别,所以,我决定告诉你。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海盗,讲究的就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你捅老子一刀,老子就捅你十刀回去。”
“或许你们会说,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要咬回去?不,当然不,我不会去咬那只恶狗,但是我是人,我可以用石头砸碎他的脑袋,可以用棍棒将会揍成肉泥,或者用刀将它一刀捅死,然后烹而食之,方觉畅快。”
“……在我的眼里,这个世界,强权才是真理,所有的卑鄙与阴暗,都可以粉饰得那样的光鲜与美丽,只要你掌握住了强大的武力,就算是你是侵略者,那些人也只会称赞你给他们带来了文明与文化的洗礼,甚至会对你顶礼摹拜……”
“我的仁爱与道德,只针对那些同胞,对于敌人,我永远不会手软,对于那些深深地伤害过这个国家和民族的人,我更不会手软……”
倪明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家中之后,坐在了书房里发呆,手边的那烟灰缸里边,已经掐熄了不少的烟蒂,倪明的喉咙也干燥得快要冒出了火星,可是,他还是一只只地点燃,深吸……
今天在后花园的那一次私下里的深谈,实在是带给了他太多的震撼,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一片混乱,从内心而言,他十分地认同梁鹏飞的所作所为,不仅仅解气,不如此,不足以震摄那些贪婪而噬血的西方殖民者,但是,二十余年来接受与灌输的思想,却偏偏与梁鹏飞这位他最为敬仰与崇敬的大人相勃。
“头痛啊……”倪明揉了揉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斜斜地吐着烟圈。“夫君,为何连晚饭都不用,就在这里……”从屋外传来了一位温柔清丽的女声,可是刚刚传至门口,就变成了咳嗽。
挥手驱开了缭绕在视线跟前的那些幽蓝的青烟,倪明冲到了门口,看到自己的夫人指着那正缓缓在门外溢散的烟气,一脸的嗔意。“夫人你怎么来了?”
“老天爷,夫君你到底在里边做什么?呛死人了,你居然还能呆得住。”小翠掏出了手帕,掩在了口鼻前往那书房里边探了探头,决定还是放弃了进去溜跶一圈的想法,回过了头来冲那一身烟味的丈夫报怨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到那边逛逛,心里边有事,所以没胃口。”倪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牵住了小翠的手,两人相携缓缓而行,小翠倒是很乖巧,没有向倪明询问,因为她知道,如果倪明觉得自己应该知晓的话,就一定会告诉自己。
果然,走了没多远,寻了一条长椅坐下之后,倪明向那小翠开了口,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对于自己的妻子,倪明十分地信任,也没有必要瞒着她。
小翠默默地听完了那倪明的一番倾诉之后,过了半晌才摇着头轻叹了一声:“夫君您的意思,是不赞同大人的主张喽?”
倪明很干脆而又果决地摇了摇头:“不是,对于大人的所作所为,我一向都很认同,就算是此事,我也认为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觉得心中颇有些难安就是了。或许,跟我所学习的那些东西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总觉得心里边不舒服。”说到了最后,倪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夫君所忧的,是大人的所作所为与您的昔日所学南辕北辙,其实您不该这么想,妾身倒觉得,大人做的并没有错,报应轮回,虽为鬼神之说,然则,不过是要让天下人心生敬畏,方会在做事之前,好生地想一想,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小翠回握住了丈夫的手,娓娓言道。
“夫人,你怎么扯到轮回报应上去了?”倪明的脑袋瓜子可能是让烟熏得有些久了,所以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小翠嫣然一笑,伸手撩起了那垂到了脸颊上的青丝。“夫君,妾身这些日子以来,也研读了那些西人之著,略有小得,里边的一句话,倒是让妾身颇受震撼,有一位西方学者有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听到了这句名言,倪明亦不由得有些动容起来。不过,小翠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那些西方人遵从过他们的哲人所的话了吗?还有,他们的上帝要求仁爱示人,可是他们做的都是些什么?看看南洋的华人的命运,看看我们这些被鸦牙毒害的百姓的命运,如果,他们真的有一丝道理准则,如果,他们懂得敬畏自己头顶上的星空,又岂会做出这等连野兽都不屑为之事?”
“所以,如果您要问妾身,妾身肯定会站在大人这一边,因为,大人把我们当成人。”小翠的这句话显得那样地果决。倪明确实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上一次,梁鹏飞就曾经说过了一回,倪明以为自己已经懂了,可是这一次梁鹏飞口中泄露出来的那些鸦片的事情,却让人心里边又有些不舒服。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夫人,娓娓道来之后,倪明才明白,自己那种思想错得有多离谱。倪明松开了握住妻子柔夷的手,起身之后,正了正衣冠同,向着那有些愕然地小翠长施了一礼:“此刻方知,夫人之大材,眼界之宽,远胜于我。今日若非夫人指点,怕是我心中对于大人之作所作为,当会久生芥蒂。”
“我不解释,其实就是希望他们自己能够想明白,毕竟,他们要跟我一条道走到黑,很多的事情,有时候做了,是无法解释错与对,又或者是仁义与道德的,所以,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慢慢的想,总之,他们自己想通了,总比我老是拿锤子敲他们的脑袋好得多。”梁鹏飞坐在那间办公室里,如果对站在自己跟前的孙世杰说道。
孙世杰有些默然,旋及脸上露出了淡淡地笑意:“大人这么做,虽说会慢一些,但是,他们一定会理解大人要走的这一条道有多艰辛,也会明白,大人所要做的,非是一家一姓,而一个民族之觉醒。”
“让一个人醒过来,并不难,甚至让千百人醒过来都很简单,可是要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清醒地认识自己,清醒地去看待他们周围的世界,要懂得与这个世界接触的同时,还有懂得保护自己,甚至要懂得消灭自己的对手。这就需要引导,而非是一柄重锤。”梁鹏飞闭上了眼睛,朝着那孙世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
孙世杰看着梁鹏飞那张略显得疲惫的脸庞,他是最早跟随梁鹏飞的谋士,虽然他在很多方面不如倪明出色,但是,他却深深地懂得梁鹏飞是想要做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门,望着那屋外晴朗的天空,孙世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自己都会跟着梁鹏飞走下去,哪怕是天下人都不理解,那又如何?
正当他昂首望着天穹暗下决心之时,听到了一阵急促而又轻快地的脚步声,不由得愕然回首,却看到了那倪明带着一脸阳光的笑容,大步而来,由内而外的情绪里仿佛多了些卸去了千钧重担之后的轻松。
“怎么现在就过来了?”看到了倪明之后,孙世杰下意识地问道,不过此刻,他似乎也查觉到了倪明的心情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没什么,公事还没有处理完,在家里边坐不住,所以就过来了,对了,大人呢?”倪明朗声笑道。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而开,露出了梁鹏飞那高大魁梧的身形,看清了那倪明的表情之后,梁鹏飞的嘴角微微一弯,脸庞渐渐被笑意溢满。
“我来了,大人但有所命,还请吩咐。”倪明朝着梁鹏飞答道,这一刻,他不再有哪怕是一丝迟疑,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