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多精锐,那得看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了。”马戛尔尼暗暗撇了撇嘴,心里边如此不以为然地道,在经常游走在欧洲各国之间的优秀外交家马戛尔尼,对于大英帝国的陆军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这简直就是一只由地痞、无业游民、罪犯组成的杂牌军,当然,这是相对于其他的欧洲国家的军队而言,英国的陆军一向是被欧洲大陆上的军事强国所嘲笑的对象,这一点,让马戛尔尼心里边十分地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英国陆军士兵相对于那些欧洲大陆国家的军队而言,实在是有着差距。不仅仅是指他们的战斗力,更指他们之间的待遇,官兵很少有人享受足够的医疗保障和津贴。士兵每日的津贴费为八个d(一个弃用的英国货币单位,每d相当三便士,一百便士等于一英磅),其中六个d用于吃住,余下的钱除养家糊口外还要自己购买军服和其他必要装备。十八世纪英国士兵的食物主要是煮牛肉和面包,每日军队只供应两餐。
一名骑兵上校(团长)的日薪是二十三先令(已弃用英币单位,介于英磅和便士之间),尉官日薪是十四先令,列兵是一先令三个d。步兵上校(团长)日薪为十三先令十一个d,尉官为九先令,列兵为一先令。
而当时英国的物价并不便宜。一位士兵一八零八年年的一份帐单上写道:一瓶廉价的酒一点五个d,一双皮鞋六先令,留小姐过夜费五英磅五先令。同一时期的英国作家塞穆尔.约翰逊写道:“我认为,和社会上同一阶层人,如劳工比,英军士兵的生活要苦得多。”
这种情况之下,愿意参加陆军的军人,大多数是混不下去的失业人士和贫民,大多数情况下,征兵者对新兵有条件要求。但条件有时形同虚设,平时英军就招不满,战时就更加困难。无奈,招募者只好放宽条件,一些老弱病残者也穿上了军服。
而为了能够拥有足够的兵源,英国人甚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点子。那就是,政府还让罪犯参军。罪犯可用参军的方式赎罪,并由此获得“自由”。
而大英帝国在东方的这只陆军部队,其中有将近三分之一都是罪犯,另外约有三分之一是老弱病残,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穷得吃不起饭的无业游民。
如果不是军纪严格,现加在这里是东方,四周强敌环伺,而且又能够在那些被殖民者的身上捞到不少的好处,马戛尔尼相信这些已经在印度服役了近三年,还没有办法从国家得到足够的兵源来补充轮换的英国士兵说不定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现在,被欧洲公认的瘪脚的大英帝国陆军精锐们登上了那个渔人码头已经开始整队,而那些印度人仍旧显得十分的乱糟糟,军官们用手中的鞭子和喝骂声提醒着这些该死的家伙分清楚自己应该所站的队列并且保持肃静。
福特少将同样在心里边对于陆军腹诽不已,但是现在,是依靠他们的时候,毕竟,战争胜利可不仅仅是依靠海军的战舰就能够完成的。
但是,福特少将同样相信,与这个国家那些更像是农民与乞丐的军队比起来,训练有素,作战勇敢,武器先进的大英帝国陆军就算是在面对数倍之敌,也能够轻松的取胜。
想想吧,那些清**人所用的“火铳”,居然还是那种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就被欧洲各国所鄙弃的货色,他们更多是使用冷兵器,凭着身子的优势和人数的多寡来进行作战。那是已经落后了西方最少一百多年的战争方式,被西方所淘汰的战术。现在,是让那些顽固守旧的清国人知道什么才叫做现代战争的时候了。
时间在分分秒秒中飞快地流逝着,对方大角山炮台已经停止了射击,似乎对击毁那两艘已经完全丧失了动力搁浅的英国三桅战舰没有多大的兴趣。
而在另一个方向上,沙角炮台的重炮仍旧保持着一种轻快的节奏感继续炮击着那些仍旧在徒劳地反抗的英军战舰,只不过,原来的五艘现如今只剩下三艘还拥有反抗的能力,原本最为幸运的利兹号选择了留下来与友舰一同对抗对方的炮击,结果,它成为了其中的最不幸者,第一个被对方的炮弹给引燃了弹药库,侧舷被炸开了一个可怕的裂口,利兹号只勉强地挣扎了两下,就深入了河道中,只残留下几根高耸的桅杆露在水面上,系在上面的给灼出了几个洞眼的英国国旗印证着它曾经的存在。
而另外一艘战舰的右舷舰身上在吃水线以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裂口,里边的炮手几乎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特里中尉此刻正斜倚在一尊已经被刚才的爆炸所掀翻的舰炮炮身上,他的面色苍白得就像是那洁白的帆布,他的右腿齐大腿处断裂,那是被一枚十八磅链球弹给扫中,生生地把那原本属于他身子的一部份给狠狠地撕开,然后不知道荡到哪儿去了。
血似乎已经流干了,从一开始的喷溅变成了如今的涓涓细流,特里中尉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发冷,那是一种透骨的冰寒,既使是旁边的甲板仍旧在缓缓的燃烧,他却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上帝啊,请饶恕我过往的罪孽吧……”特里中尉的嘴里边已经不再是激发着士兵们的口号,只有那垂死的哀叹。尖啸声再次传来,特里中尉努力地把视线转向前方,他又看到了,那一团团的乌光,犹如午夜才会在天空盘旋的恶魔一般,桀桀地怪啸着,向着他迎面扑来,特里中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二十四磅的链球弹精准无比地命中了他那软弱的身子,将他搅成了一团四散开来的碎肉与骨茬,散布在整个舰炮甲板之中……
兰帕德中校闭上了眼睛,他的眼角,泌出了晶莹的泪花,他那张冷竣的脸庞上写满了绝望,短短的一刻钟,强大的大英帝国海军战舰就在这些该死的、恐怖的岸炮面前,变成了一堆堆杂乱的木板和碎片。
他的大副的头颅就落在他的脚边,没有了生气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里边,还残留着他垂死时的恐惧。那是一枚会爆炸的炮弹,击中了正在甲板上鼓舞着士气的大副,他的身子已经残缺不齐,这枚头颅被高高地抛上了半空之后,直接砸落到了兰帕德的脚旁,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兰帕德的腹部也被弹片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那紧裹的纱布已然被鲜血给浸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远处,舰队主力派出了武装商船与运输舰进行登陆战的行动,全都被兰帕德收进了眼中,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丝欣慰的笑容。
他不会去责备福特少将为什么不派战舰来增援自己,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样坚固得令人发指,火力强悍的炮台跟前,再多的战舰与之对轰,也只是徒劳的表现。
“士兵们,继续努力的战斗,我们要战斗至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请你们不要忘记,你们是优秀的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为了国王陛下,向着敌人开火!”兰帕德再次张开了嘴,用他那干哑的嗓音继续鼓舞着士兵们的勇气,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心底的恐惧不会占据理智的上风。
“多久了.”一身漂亮的军装,衬托得身形显得挺拔而又英伟的福特少将的手指头在舰舷上轻轻地敲击着,那显得有些混乱的节奏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燥与不安。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优秀的海军士兵与大英帝国的战舰在对方炮火的肆虐下垂死挣扎而无法去做些什么,这种感觉让福特少将心如刀割,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不能够让更多的优秀士兵再去送命。
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着那些陆军士兵们去进攻,去占领对方的炮台,然后用清国的炮去轰炸清国人的炮台,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够让自己的舰队安全地通过这该死的狭窄水道,才能够去完成并且达成这一场战斗的目标:进攻并占领广州。
只是,面对着如此激烈的抵抗,让福特少将的心开始往下沉,这里是那位梁总兵的驻防地,那么,自己面对的,就是他的士兵,福特少将虽然已经有了对付这个难缠角色的心理准备,却并没有想到过会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分钟了,将军阁下。”旁边的士兵立即报出了时间。
“希望他们能够再快一点,我不希望到最后只能够看到五只沉在水道之中的英国皇家海军的战舰。”福特少将表情显得那样阴沉,语气里边也有着压抑不住的焦燥。
而这个时候,福特少将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战舰的前方,他看到了梁三槐,那位与自己私交颇为不错,自己对他的印象也很有好感的清国通译。
回想起了马戛尔尼大使复述的梁三槐的判断,福特少将的心里边不由得下意识地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如果陆军方面的进展也不顺利的话,或许,选择撤出珠江水道才是明智的选择……”